“老李,聽說了嗎?志愿軍跨過鴨綠江了!”1950年深秋的撫順戰犯管理所里,一名東北口音的獄友壓低聲音對溥儀說道。這位曾經的宣統皇帝握著掃帚的手指突然收緊,斑駁的墻面上映出他微微發抖的剪影。此刻他尚不知曉,這個看似尋常的午后對話,將成為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
提及田黃三鏈章的傳奇故事,總繞不開那個特殊的歷史時刻。當抗美援朝的炮火在鴨綠江畔響起時,誰會想到,末代皇帝溥儀竟拆開貼身棉衣,將乾隆御寶田黃三鏈章捐給國家?這件由整塊田黃石精雕而成的稀世珍寶,三條石鏈環環相扣的造型堪稱鬼斧神工。據故宮檔案記載,乾隆退位后批閱奏折時,獨愛用此章鈐印,三枚印文“乾隆宸翰”“惟精惟一”“樂天”暗含的治國理念,倒與后來馬列主義某些觀點形成微妙呼應。
不得不說的是,溥儀與這件傳國重器的淵源遠比外界想象復雜。1924年寒冬的故宮神武門前,十九歲的溥儀在馮玉祥部隊的刺刀下,突然扯開貂皮大氅。貼身侍衛孫耀庭回憶:“皇上當時像瘋了一樣撕扯棉袍,碎布條里掉出個油紙包,現在想來定是那方印章。”這方見證過康乾盛世的田黃石,就這樣跟著他顛沛流離,從天津張園到偽滿皇宮,甚至1945年在沈陽東塔機場被蘇軍俘虜時,都完好地縫在他夾襖內襯里。
在撫順戰犯管理所編號“981”的溥儀,最初的表現實在稱不上配合。據管教干部金源回憶,這位前皇帝連系鞋帶都要人伺候,更別提參加集體勞動。轉折發生在1950年11月的某次政治學習,當聽到朝鮮戰場上的志愿軍戰士在零下四十度嚴寒中堅守陣地時,溥儀突然起身,用帶著京腔的東北話說了句:“我這輩子,總該做件對得起祖宗的事。”三天后,他主動上交了珍藏二十六年的田黃三鏈章。
有意思的是,這件文物的捐贈過程頗具戲劇性。管理所所長孫明齋初見這方印章時,還以為是普通石頭。溥儀急得直冒汗,用滿語夾雜著漢語解釋:“這是圣祖爺傳下的田黃凍,冬不冰手,夏不沁油......”在場人員后來回憶,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981號”如此情緒外露。更令人意外的是,當政府工作人員準備開具收據時,溥儀竟擺手拒絕:“該贖罪的,該贖罪的。”
這場捐贈背后的心理轉變,其實早有端倪。在撫順的歲月里,溥儀經歷的細節遠比外界想象的豐富。他給同監舍的戰犯補過襪子,在菜園里種出過三十斤重的冬瓜,甚至學會用算盤核對生產報表。管教人員曾發現他在《人民日報》空白處寫滿滿文批注,內容從“各盡所能”到“勞動改造世界觀”,字跡由最初的工整逐漸變得潦草,倒顯出幾分真切的思考痕跡。
不得不提的是,這件田黃石的去向也頗堪玩味。故宮老專家那志良初見寶物時激動得手抖,三枚印章在日光下竟泛出熟栗般的蜜蠟光澤。經考證,這件流失二十六年的國寶保存完好程度超乎想象,石鏈銜接處的0.3毫米活扣依舊運轉自如。更耐人尋味的是,捐贈次日管理所食堂特意給溥儀加了道紅燒肉,據炊事員老趙回憶:“他端著碗愣了半天,最后把肉全扒給了生病的老杜。”
站在專業角度審視,這件文物的回歸具有雙重象征意義。對溥儀而言,這是與舊王朝的徹底割裂;對新政權來說,則昭示著“化腐朽為神奇”的改造奇跡。檔案顯示,周總理得知此事后特意批示:“要妥善保管,更要妥善教育。”后來這方印章在1952年赴朝慰問展覽中展出,前線將士看到說明牌上“溥儀捐贈”字樣時,有位山東籍戰士感慨:“皇帝都能改造好,這世道是真的變嘍!”
在捐贈后的改造歲月里,溥儀的變化肉眼可見。他開始主動整理監舍,幫不識字的戰犯寫家書,甚至在某次坦白會上痛哭流涕地懺悔偽滿時期的罪孽。1956年的春節聯歡會上,這個曾經四體不勤的末代皇帝,居然和日本戰犯聯袂表演了活報劇《放下你的鞭子》。管教干部在日記里寫道:“當溥儀用帶著京韻的東北話喊出'我們都是中國人'時,臺下哭成一片。”
1959年12月4日,當特赦令念到“愛新覺羅·溥儀”時,五十三歲的他竟像個孩子似地嚎啕大哭。出獄那天,他對著管理所大門深深三鞠躬,轉身走向北京公交車站的身影,與當年那個在長春火車站鉆進日軍裝甲車的“康德皇帝”判若兩人。而此刻的故宮博物院,那方歷經滄桑的田黃三鏈章,正在恒溫展柜里泛著溫潤的光澤,仿佛在訴說一個關于救贖與重生的時代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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