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網100萬訂閱量,一年凈收入僅13萬。”這是頭部播客《不合時宜》的真實賬本。
今年春天,一場意外的實習生欠薪風波撕開了播客行業的隱秘角落。
風波之下,《不合時宜》播客主動披露了2024年度凈收入——13萬元,這個數字甚至不及頭部短視頻博主的單條廣告報價。
和短視頻的視覺狂歡相比,播客的“聲音敘事”堪稱互聯網時代的“古典主義”。
它不需要美顏濾鏡,不必追逐3秒爆點,甚至允許主播在對話中短暫沉默——這種長敘事、反效率的媒介形式,卻精準捕獲了都市人的深度陪伴需求。
不過,耳機之外的世界并不溫柔。
在行業另一端,喜馬拉雅被傳估值腰斬,荔枝FM由盈轉虧,連以“小而美”著稱的小宇宙也坦言尚未盈利。
平臺難以盈利、絕大多數創作者仍在“為愛發電”,這個擁有上億聽眾、用戶日均收聽超半小時的行業,正陷入“叫好不叫座”的尷尬境地。
播客并不小眾
當前,中文播客的聽眾數超過2.2億,已經鮮少有人發問“播客是什么”,行業的聽眾在增加、各領域的創作者不斷涌現、內容生態也在逐年豐富。
“天文地理”“犯罪心理”“鬼怪異志”“職場療愈”“投資搞錢”……打開各大平臺的熱榜和推薦,播客內容早已超越早期的 “閑聊雜談”,形成清晰的品類分化。
再將視角轉向平臺,當前行業競爭的核心戰場圍繞“用戶規模”與“社區粘性”展開。
老牌音頻領域企業喜馬拉雅以3.03億月活占據“全品類音頻平臺”龍頭地位,不過,播客業務長期作為“流量補充”存在,2023年才實現整體盈利,且因過度依賴會員訂閱,對原創播客的資源投入逐漸收縮。荔枝FM則陷入“轉型困境”,曾經的“播客付費先驅”如今主要收入來自虛擬禮物打賞,播客業務邊緣化。
作為國內最具“播客精神”的平臺,近幾年小宇宙APP異軍突起,憑借“去中心化”的內容分發和強互動氛圍,吸引了Z世代和高線城市用戶。
圖為小宇宙APP界面
不過,擺在老牌企業和行業新貴面前的,都是播客行業的商業化難題。
為什么賺不到錢?
現在中文播客行業已經形成了兩條清晰的商業化路徑:播客廣告和付費播客。
不過,只有“金字塔”頭部播客節目能夠開設付費播客,單集廣告收入則在10-20萬元區間,而位于“腰部”的創作者的收入高度依賴播客廣告,數量廣泛尾部創作者甚至處于“零星收入”甚至“0收入”的狀態。
而且,播客廣告的市場波動大,開頭提及的《不合時宜》播客,在去年3月到11月期間,僅有一單廣告。
為什么賺不到錢?這還要從播客行業的生態特質分析。
- 內容生產的“高投入”與“慢回報”
一個好的播客主有哪些特質?
小宇宙APP CEO舒玉龍認為有四點:“強烈的個人魅力、講故事的能力、從聽眾視角去講、始終帶有信息增量的意識”。
哪怕你是剛開始聽播客的受眾,也能夠發現,播客的創作者特質十分明顯——專業化程度高、樂于分享、有強烈的表達欲。
Just Pod數據顯示,大約60%的播客節目與創作者自身的本職工作或專業高度關聯。近兩年,也有許多在其他領域取得成果的自媒體人如魯豫、楊天真、李誕等加入。
創作者生態也折射出受眾畫像——中文播客聽眾本科及以上學歷占比91.2%,一線及新一線城市占比73.4%,他們受教育程度高,對內容的深度和專業度也有較高的要求。
除了創作者的專業能力,一檔優質播客的誕生還需要漫長的周期:選題策劃、嘉賓溝通、錄音剪輯、后期制作,需要創作者付出很多的腦力與時間。
也正因此,播客作為一種長音頻,盡管無法緊跟熱點創造爆款,卻能隨著時間沉淀。“長尾效應”是這個“慢媒介”最亮眼的優勢,播客節目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夠積累可觀的忠實用戶,也能夠形成可觀的收聽量。
那么,在極少數頭部播客節目能夠開設付費播客的現狀下,聽眾對于廣告的態度呢?
絕大多數的聽眾對節目中廣告的包容度較高,支持主播“恰飯”,Just Pod數據顯示,僅有0.6%的聽眾會在聽到廣告時選擇退出節目。
盡管聽眾買賬,且播客節目對比短視頻博主報價更低,但是廣告主也有諸多考量。
2024 年播客廣告市場規模僅33億元,不足短視頻平臺的1/20,用戶總量與抖音(2025年3月月活10億)、B站相差懸殊,導致廣告主預算分配謹慎,腰部播客常因“數據不達標”被排除在合作名單外。
更麻煩的是,播客的“長尾價值”難以量化:用戶可能在3個月后回聽某期節目,但平臺無法追蹤這種“延遲消費”,導致廣告主更傾向選擇即時轉化效果可見的短視頻。
播客行業的變現模式面臨諸多考驗。
- 變現模式路徑依賴
目前行業80%收入依賴品牌廣告,付費訂閱、電商導流、線下活動等多元變現仍處初級階段。
Just Pod數據顯示,僅24.6%的創作者嘗試過付費節目,且成功案例高度集中于靈異故事和名人IP,比如,梁文道《八分半》、楊天真《高情商公式》等節目憑借個人影響力,付費用戶破萬,銷售額破百萬。
其他沒有“獵奇故事”和“明星光環”的原創團隊,付費轉化率普遍不足5%,他們的聽眾往往更習慣“免費收聽+廣告容忍”的模式。而那些嘗試私域引流的播客則優受制于平臺流量壁壘。
在創作者不斷涌現、內容生態逐漸豐富的繁榮背后,我們必須正視創作者的收益困境。
目前,近八成中文播客創作者兼職創作節目,全職創作者僅占兩成;絕大部分創作者是出于個人興趣及分享的目的開始制作播客。
也許并不是因為有主業,所以創作者將播客作為副業。而是播客的收入,無法支撐創作者將其變為主業。
僅憑“一腔熱血”也難以持續“為愛發電”。“不好意思打廣告”“無法順利找到廣告主”也代表了在冰山之下的大多數小型創作團隊的心聲。
而以上這些,急需平臺為創作者構建合理且完善的商業化機制。
- 平臺生態工具不完善
一個突出的問題是:當前播客平臺普遍缺乏成熟的商業化工具。
來源:Just Pod
結合平臺對播客創作者的商業化服務及支持情況,喜馬拉雅“蜜聲”、小宇宙“追光”等對接平臺雖解決了基礎匹配問題,但在數據監測(如用戶轉化路徑)、效果評估(如品牌好感度提升)等核心環節仍處空白,導致廣告主只能沿用“播放量定價”的粗放模式,忽視播客“深度觸達”的獨特價值。
更關鍵的是,平臺與創作者的利益綁定松散:喜馬拉雅對付費專輯抽成30%,但流量傾斜集中于頭部;小宇宙雖然用較低的服務費率幫助創作者完成付費體系的開發,但對腰部創作者的扶持僅限于流量曝光,缺乏實質商業資源導入。
總的來看,和短視頻、公眾號等成熟媒介相比,播客的商業化困境在于“內容價值評估體系”與“市場回報機制”的錯位。
長坡厚雪,行業需要一場“價值重估”
美國的播客行業已有二十年歷史,市場極為繁榮,且有很強的社會影響力。那么,他山之石,是否可以攻玉?
2024-2018年是美國播客市場的爆發階段。
這期間,一個明顯的表現就是——現象級播客的不斷涌現,引發市場對播客的高度關注。比如,當時播客《Serial》的出現吸引了大量聽眾,不但擴大了受眾規模,也引發市場對播客的高度關注。此前由魯豫主持的播客《巖中花述》一度引發熱議,也吸引了很多不怎么接觸播客的受眾。
從平臺來看,Spotify的“全產業鏈布局”值得借鑒:通過收購 Gimlet Media(內容制作)、Anchor(托管平臺)、Megaphone(廣告技術),構建“生產-分發-變現”閉環。
不過,Spotify這家老牌音樂流媒體公司,也曾陷入長達18年的虧損泥潭,終于在2024年扭虧為盈,Spotify目前擁有超過650萬個播客節目,其中約33萬個是視頻播客,是全球主要的播客平臺之一,其中《The Joe Rogan Experience》等頂級播客,能夠達到千萬級的播放量。
近幾年,越來越多創作者選擇將節目上傳到YouTube,也推動了視頻播客的快速發展。現在也成為中文播客行業的重要風向之一。
美國經驗表明,播客行業的成熟需要資本、技術、平臺、創作者的多方協同,而這注定是一場長期戰役。
而對于中文播客行業來說,在探索出本土化策略之前,也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在當下,平臺應該更加重視盈利能力,盡快實現“內容-用戶-商業”的正向循環。
而對于小宇宙等垂直平臺來說,需要完善平臺對播客創作者的商業化服務,可以借鑒小紅書、B戰的創作者激勵措施,在擴寬收入來源的同時,實現平臺盈利。
比如,可以完善“創作者賦能體系”——為創作者提供廣告報價指導、品牌對接資源、數據監測后臺,幫助創作者從“被動接單”轉向“主動運營”。
同時,探索“分層變現模式”——為頭部節目開放“定制化合作”,比如《巖中花述》這樣的品牌專屬系列節目;為腰部主播推出“廣告池共享計劃”,讓多個品牌拼單投放降低合作門檻;為尾部創作者提供“流量分成”,可以根據播放量獲得基礎補貼,緩解新人團隊“收入斷層”問題。此外,還有更多的混合變現模式,比如通過線下播客、創作者沙龍等活動,培育用戶對“內容付費”的認知。
我們認為,播客行業的商業化困境突圍并非“不能”,而是“如何”。
播客行業的本質是陪伴感、深度與信任,它的商業化注定是一場長跑:既要避免過度商業化傷害內容調性,又需找到可持續的變現路徑。
參考資料:
①《2024中文播客新觀察》Just Pod
②《美國播客二十年:播客定義不只一種》播客志
來源:《經理人》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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