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四年正月初八，北京城飄著鵝毛大雪。宗人府的大牢里，曾經(jīng)權(quán)傾朝野的和珅裹著一件單薄的棉衣，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他望著鐵窗外紛飛的雪花，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的光芒。

"二十年了..."和珅喃喃自語，干裂的嘴唇微微顫抖，"整整二十年..."

他的目光落在墻角那個被獄卒隨手丟棄的包袱上，那里露出一角銅鏡的邊緣。那是他唯一被允許帶入牢中的私人物品——一面看似普通的銅鏡，卻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和珅閉上眼睛，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春日...

乾隆三十四年春，北京城繁花似錦。那時的和珅還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御前侍衛(wèi)，雖然出身滿洲正紅旗鈕祜祿氏，但因父親早逝，家境并不寬裕。他每日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官服，站在乾清宮外值守，看著那些錦衣華服的大臣們進進出出，心中滿是羨慕與不甘。

這日休沐，和珅獨自來到琉璃廠閑逛。他兜里只揣著半個月的俸祿，卻忍不住在那些古董攤前流連忘返。

"這位爺，看看這面銅鏡？"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攤主突然攔住他，從一堆雜物中捧出一面銅鏡，"這可是前朝的寶貝，能照見人心呢！"

和珅本不想理會，可當(dāng)他的目光落在銅鏡上時，卻再也移不開了。那銅鏡約莫巴掌大小，邊緣雕刻著繁復(fù)的云紋，鏡面雖有些氧化，卻隱隱泛著奇異的光澤。

"多少錢？"他鬼使神差地問道。

老攤主伸出三根手指："三兩銀子，不二價。"

和珅摸了摸錢袋，里面只有二兩多碎銀。他猶豫片刻，咬牙將錢袋整個遞給老攤主："我只有這些，您看..."

老攤主接過錢袋掂了掂，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也罷，這鏡子與你有緣。"他將銅鏡塞進和珅手中，"記住，午夜子時，對著月光照一照，會有驚喜。"

和珅將信將疑地收下銅鏡，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入夜后，他躺在床上把玩著銅鏡，想起老攤主的話，心中好奇難耐。當(dāng)時鐘敲響子時的鐘聲，和珅披衣起身，推開窗戶。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進屋內(nèi)。他深吸一口氣，將銅鏡對準月光...

剎那間，鏡面如水波般蕩漾起來，和珅驚得差點將銅鏡脫手。待波紋平息，鏡中竟浮現(xiàn)出一張陌生的老者面孔！

"終于等到你了，和珅。"鏡中老者開口說話，聲音如同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乃鏡翁，在此等候多時。"和珅嚇得倒退數(shù)步："你...你是人是鬼？"

鏡翁哈哈大笑："非人非鬼，只是一縷困在鏡中的游魂罷了。我觀你面相，將來必定位極人臣，只可惜..."

"可惜什么？"和珅的好奇心壓過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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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命中有一劫難，若無人指點，恐怕難逃一死。"鏡翁嘆息道，"不過你若愿與我做個交易，我可保你富貴榮華，位極人臣。"

和珅心跳加速："什么交易？"

"很簡單。"鏡翁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誘惑，"我要你的一樣?xùn)|西——你的'人心'。"

"人心？"和珅不解，"你要我的心？那我豈不是會死？"

鏡翁又笑了："非也非也。我說的'人心'，是指你的良知、你的善念。你將它給我，我助你平步青云，如何？"

和珅猶豫了。他自幼讀圣賢書，知道良知對一個人的重要。可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窮困潦倒的處境，那些大人們輕蔑的眼神...

"我...我需要考慮。"他最終說道。鏡翁似乎早已料到："無妨。三日后此時，你若想通了，再來尋我。"說完，鏡面恢復(fù)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接下來三天，和珅魂不守舍。他值守時頻頻出錯，被統(tǒng)領(lǐng)訓(xùn)斥；回到住處，又輾轉(zhuǎn)難眠。第三天子夜，他終于再次拿起銅鏡，對準月光。

鏡翁的面孔立刻浮現(xiàn)："想好了？"

和珅深吸一口氣："如果我答應(yīng)，你真的能讓我飛黃騰達？"

"不僅如此。"鏡翁的聲音充滿誘惑，"我還能教你如何討皇上歡心，如何在官場周旋，如何...聚斂財富。"最后四個字擊中了和珅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他想起自己幼時因家貧受的屈辱，想起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好，我答應(yīng)你。"和珅咬牙道，"但我有個條件——你必須保證我至少二十年的富貴。"

鏡翁眼中閃過一絲和珅未能察覺的詭異光芒："成交。"

話音剛落，和珅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生生抽離。他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受傷，只是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從今日起，我會在鏡中指點你。"鏡翁的聲音漸漸淡去，"記住，每逢月圓之夜，需以金銀珠寶供奉此鏡，否則..."沒等和珅追問，鏡面已恢復(fù)平靜。

神奇的是，從那天起，和珅的仕途果然開始平步青云。在鏡翁的指點下，他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投乾隆所好。一次皇上隨口提及《論語》中的一句話，和珅立刻接上下句，并加以精妙闡釋，令乾隆大為驚訝。

"你一個侍衛(wèi)，竟有如此學(xué)問？"乾隆好奇地問。

和珅恭敬回答："奴才自幼苦讀，只是家貧無緣科舉。"

乾隆見他儀表堂堂，談吐不凡，當(dāng)即提拔他為鑾儀衛(wèi)侍衛(wèi)。這只是開始，短短數(shù)年間，和珅從一個小小的御前侍衛(wèi)，一路升遷至戶部侍郎，成為乾隆面前的紅人。隨著官位升高，和珅開始利用職權(quán)斂財。起初他還心存顧忌，但很快發(fā)現(xiàn)，失去"人心"后，他對貪污受賄竟毫無愧疚之感。每逢月圓之夜，他都會將貪得的金銀珠寶堆放在銅鏡前，看著它們被鏡面一點點"吞噬"。

"鏡翁，我現(xiàn)在的財富，比許多王公大臣還要多了。"一次供奉后，和珅得意地對鏡中老者說。

鏡翁卻意味深長地回答："還不夠。真正的富貴，還在后頭。"

在鏡翁的指點下，和珅的貪欲愈發(fā)膨脹。他發(fā)明了"議罪銀"制度，讓犯錯的官員交錢贖罪；他掌控科舉，明碼標價賣官鬻爵；他甚至將手伸向軍餉和賑災(zāi)銀兩...

乾隆四十五年，和珅已官至戶部尚書、議政王大臣，權(quán)傾朝野。他的府邸比王府還要奢華，家中珍寶堆積如山。朝中大臣對他敢怒不敢言，因為誰都知道，和珅是乾隆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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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隨著時間推移，和珅開始注意到一些異常。每當(dāng)他照鏡子時，總覺得鏡中的自己越來越陌生；有時半夜醒來，他會聽見銅鏡中傳來詭異的低語；更可怕的是，他開始頻繁地夢見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中的"自己"正對著他冷笑...

"鏡翁，這些夢是怎么回事？"一個月圓之夜，和珅不安地問道。鏡翁的面孔在鏡中若隱若現(xiàn)："這是代價。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我失去了什么？"和珅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鏡翁沒有直接回答："和珅，你可還記得我們的約定？二十年富貴..."

和珅心頭一震："你是說..."

"時候快到了。"鏡翁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新皇即將登基，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和珅大驚："你這是什么意思？乾隆爺身體康健，怎會..."

"天機不可泄露。"鏡翁打斷他，"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丟棄這面銅鏡。它是你唯一的..."話音未落，鏡面突然變得漆黑一片，任憑和珅如何呼喚，鏡翁都不再回應(yīng)。接下來的日子里，和珅寢食難安。他暗中派人調(diào)查皇上的身體狀況，得到的回報卻是乾隆精神矍鑠，毫無病態(tài)。和珅稍稍安心，認為鏡翁不過是危言聳聽。

然而，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一道圣旨震驚朝野——乾隆宣布傳位于十五阿哥永琰，自己退位為太上皇。和珅這才明白鏡翁預(yù)言的"新皇登基"是什么意思。更令和珅不安的是，新登基的嘉慶帝對他明顯冷淡許多。有幾次朝會上，他感受到嘉慶投來的銳利目光，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罪行。

"鏡翁！鏡翁！"和珅在月圓之夜瘋狂呼喚，銅鏡卻始終沒有反應(yīng)。他開始做更多噩夢，夢見自己被抄家，被關(guān)入大牢，甚至...夢見自己被一條白綾勒住脖子...

嘉慶四年正月初三，乾隆太上皇駕崩。舉國哀悼之際，和珅卻感到大禍臨頭。果然，五日后，嘉慶帝突然下旨，以"二十大罪"將和珅革職下獄。被押入宗人府的那天，和珅只帶了一樣?xùn)|西——那面銅鏡。獄卒檢查時，他塞給對方一錠金子："這只是面普通鏡子，讓我留著吧。"

獄卒掂了掂金子，冷笑一聲將銅鏡丟進牢房："將死之人，還要鏡子何用？"

回憶至此，和珅顫抖著伸出手，將銅鏡從包袱中取出。月光透過鐵窗，正好照在鏡面上。和珅猶豫片刻，還是將銅鏡對準了月光...

鏡翁的面孔立刻浮現(xiàn)，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仿佛隨時會從鏡中躍出。

"時候到了，和珅。"鏡翁的聲音不再飄渺，而是異常真實，"二十年的約定，今日該兌現(xiàn)了。"

和珅老淚縱橫："救救我！你一定有辦法！我可以給你更多金銀，更多..."

鏡翁搖頭："太遲了。嘉慶已下旨，正月十八日，你將...自盡。"

和珅如遭雷擊："不...不可能！太上皇才駕崩幾日，新皇怎會..."

"你貪得無厭，早已天怒人怨。"鏡翁冷笑道，"你以為我是誰？我不過是借你之手，收集人間貪欲罷了。二十年來，你貪的每一兩銀子，都成了我的養(yǎng)分。現(xiàn)在，是收獲的時候了。"

和珅這才恍然大悟："你...你利用我？"

鏡翁的面孔突然扭曲變形，鏡面如水波般蕩漾："不，是你自愿的。記得嗎？你用'人心'換富貴。現(xiàn)在，我來取走剩下的部分..."和珅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仿佛靈魂被生生撕裂。他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驚動了外面的獄卒。

"吵什么吵！"獄卒罵罵咧咧地走過來，卻見和珅癱倒在地，手中銅鏡摔成兩半。獄卒撿起銅鏡碎片看了看，嘟囔道："什么破鏡子，值得這么寶貝..."

他將碎片隨手丟出窗外，沒注意到那些碎片在月光下，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正月十八日，和珅在獄中"自盡"的消息傳遍京城。據(jù)說死前他曾瘋狂地尋找一面銅鏡，卻始終未能找到。同日，琉璃廠一個老攤主神秘失蹤，只留下一地各式各樣的鏡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