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港有個老地名叫瓦廠里,隱在羊山崗西北,是個自然村,曾有村民百人,多從事磚瓦活,如今已沒人提起。岑港還有個新地名叫古窯里,就因那里有一座古窯,如今已風生水起成了一個景點。
窯壁呈圓桶形,外壁用塊石隨意疊成,內壁用磚塊交錯砌起,窯頂有長約一米的煙囪,同樣用磚塊隨機壘成。這是海島如今罕見的保存完好的瓦片窯遺址。
岑港人制瓦已有年頭,但這年頭究竟有多遠尚待考證。關于此窯的建造年代,村民眾說不一;關于此窯是燒瓦還是燒磚,則眾口一詞燒瓦,還帶我去看了留下來的瓦件。筒瓦、板瓦、勾頭瓦、滴水瓦以及走獸、挑角等都有,藏在一戶村民的院子里。據說還有村民保存著印坯——瓦件的模具,可惜沒能見到。
磚瓦窯算不了有多么珍奇,如果說不清楚存世年代,也難以認定為是該保護的文物。但是現存的古窯越來越少,這遺存的稀罕物也就引來不少人參觀。
古窯后面曾有一大片空地,瓦坯便是在此制成的。附近山上有黏性很強的黃泥巴,掘來后加點水,赤著腳反復踩踏,直到黃泥變得更有黏性和彈性,然后裝進模具,再用力壓實,倒出來后用小竹片磨滑,瓦坯便制成了。做好的瓦坯堆放在古窯旁的棚子里,堆放時每層瓦坯撒上一層細土,以防瓦坯粘連。棚子是敞開的,風吹幾天,瓦坯便干巴巴能進窯燒制了。
古窯旁有一條河、一口井。磚瓦窯一般都會選擇鄰近水源處,因為制坯燒坯都會用到水。磚瓦坯送入窯爐后,得連續燒上半個月。停火后,用磚塊、泥漿堵死窯口和煙囪,將瓦窯密封八九天。在隔絕空氣氧化的情況下,瓦坯在窯內的高溫中慢慢變黑,變成“黑瓦”。若燒制青磚,則需經過一道叫“殺青”的工序,磚坯燒熟后,通過連接古窯的一條地面小水溝,引水進窯,然后把窯門封閉。進爐的水就變成了蒸氣,熟透的磚坯在蒸氣中慢慢地由黃色轉變成青色,變成青磚了。
如此工藝,我是聽古窯里一位村民說的。但他也只是個轉述者。我很想在古窯所在村或者周圍,找到一位古窯工,幾次去尋訪都未能如愿。村民說,沒人再干這活了,窯也多年沒燒了,這古窯能留下來沒拆掉也算奇跡。想想也是。燒窯是門技術活,單是裝窯——將瓦坯高高地垂直疊放,每一摞瓦坯之間留出隙縫,防止燒制時互相碰撞導致變形,現在就沒人會整。燒窯又是門苦累活——窯內溫度達到上千度,窯外溫度也有四五十度,窯工得24小時值守,不停地向窯內添柴,隨時觀察火候。不管夏天還是冬天,守在爐旁的窯工都只穿一條短褲,光著膀子赤著腳,現在也沒人愿干。
新華社照片
古窯旁那曾經制作瓦坯的場地,如今新建起“聽窯茶苑”,茶具皆為古樸的瓷器,據說是從古窯里燒制出來的。大片的落地窗玻璃將陽光盡數收納到室內,也帶來了窗外百畝荷塘的盈盈綠意。那荷塘,即古窯以往取水的小河。荷葉密密麻麻,小魚在荷葉下嬉戲,偶爾還有幾聲蛙鳴,當然那是在夏日。到了寒冬,人們更喜歡在茶苑內圍爐煮茶。這時室內茶香彌騰,窗外一池枯荷,葉似傘,梗似箭,頂著干枯的蓮蓬,彌漫著肅殺的寒意。或許,人們在古窯里喝茶,喝掉的就是古窯的寒氣。千年窯火雖早已一片冰冷,但燒出的瓦作依然不朽。青磚黛瓦雖是個遙遠的夢,但這夢似乎也能夠握在手里。
原標題:《這夢似乎也能夠握在手里》
欄目主編:黃瑋 文字編輯:黃瑋
來源:作者: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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