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未曾想過,一個普通的工作日上午會以火光與慘叫終結。2023年10月19日,一名陌生男子闖入辦公室,將手中的液體潑向他對面工位的陳真。李成趕忙出門找其他同事幫忙,下一秒,火焰騰起,黑煙裹挾著焦味吞噬整個房間。
直到警方帶走行兇者,李成才知道,這個叫覃鋒的男人曾是陳真相戀三年的男友。分手后,覃鋒的訴求從哀求變成威脅:“這才剛剛開始,我慢慢陪你玩。”而陳真發給覃鋒母親的最后一條“提醒”短信,始終未獲回應。
如今,陳真全身超60%燒傷,手部永久殘疾;覃鋒一審獲刑十二年,卻當庭翻供。一次借“復合”之名的暴力行徑,燒毀了兩個人的未來,也灼穿了偏執和人性的邊界。
4月22日,案件二審開庭,并未當庭宣判。在法槌落下前,仍有許多疑問待解:為何覃鋒會選擇點燃汽油?被火燒至重傷的陳真該如何生活?雙方家庭又要如何面對這場悲劇?
近日,南都、N視頻記者前往武漢、恩施實地采訪,看到案件背后個人情感選擇的極端化,以及法律對暴力邊界的再次審視。而當事人陳真,仍在瘢痕與流言中,尋找活下去的方式。
陳真在醫院開直播與網友互動。
被偷聽的電話
在案件的一審判決書中,陳真同事們的證言還原了那個可怖的早晨。
2023年10月19日9時許,李成正在103室統計票據,對面工位的陳真突然站起來說道,“你想怎么搞”,他才回頭看到有一名年輕男子在向陳真走近。
李成從未見過覃鋒。“你是干什么的”,李成問,覃鋒沒有回答,隨后將手里的液體潑向陳真。李成還沒有反應過來,覃鋒便指著他說,“你要是不想死,就趕緊出去”。
李成立馬跑到104室叫上另外一位同事,二人返回103室時發現門已經被關上。屋內火光閃現,李成聽到陳真在大喊“救命”。幾秒后,火光熄滅,黑煙從門縫冒出。再過幾秒,屋內又冒出一團火光。李成和同事各自撥打了120和110,并找來鐵棍和鐵鉤守在門外。
覃鋒拿著一件衣服沖出房間,說自己不想讓陳真死,讓李成二人趕緊打急救電話。“你們是有多大仇啊,這么狠”,李成又問,覃鋒還是沒有回答,跑向洗手間的水池。
此時,屋內的陳真正持續遭受火舌吞燒。在覃鋒第一次潑灑汽油點燃后,她試圖逃跑,但還沒碰到門就摔倒在地。覃鋒又向她潑出第二瓶汽油,地面也跟著燃燒起來。陳真躺在地上哭喊。
被燒傷前的陳真。
“我當時就心軟了,又不想她死了”。覃鋒拿著濕衣服回到103室,撲滅了陳真身上的火。死里逃生的陳真不明白覃鋒為何如此沖動,她問覃鋒自己的臉有沒有被燒傷,并讓他把自己抱到辦公室外面。
公司總經理胡聞接到李成電話。他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躺在院子里的陳真“面部表皮都被燒沒了”,雙手蜷縮在胸前,一只眼睛睜不開。
胡聞覺得120來得慢,安排李成和另外一個同事開車送陳真去醫院,覃鋒也跟著上了車。
在車上,李成聽到覃鋒打了兩通電話,一通是覃鋒跟對方說自己把陳真燒了,另一通是對方在電話里罵了覃鋒。當車開到大路上的一個拐彎處時,遇到白楊坪派出所的警車,覃鋒被警方帶走,陳真被送往醫院搶救。
事發后,李成才知道覃鋒和陳真之前是男女朋友關系。他回想起,在事發前一天下午,陳真被警車送回公司,她在辦公室哭了,說是家里有點事。李成猜測或許與覃鋒找她有關。
覃鋒和陳真戀愛三年,在2023年7月分手。同年10月16日,事發前三天。陳真向覃鋒的母親連發兩條短信,希望她能“看好”兒子,不要再跑到公司騷擾自己。對方沉默。
17日7時9分,覃鋒給陳真留言:“我最后求你一次,理我一下”。陳真沒有回復,而是給覃鋒的母親發了一條短信:“看好覃鋒,別出事”。對方依舊沉默。當晚,覃鋒見陳真不回應,留下一句頗具威脅意味的話:“這才剛剛開始,我慢慢陪你玩”。
18日14時左右,覃鋒又去到陳真公司附近,要求與她見面好好談一下,“要她把我們以前的視頻發給我,以便以后懷念”。陳真不堪其擾,選擇報警。在民警的調解下,覃鋒答應不再騷擾和威脅陳真,二人達成和解。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的陳真給母親打去電話,說想躲避覃鋒,出去旅游。但她沒有想到,彼時,覃鋒正蹲守在宿舍外偷聽她的一舉一動。覃鋒聲稱,他聽到陳真“和別的男人聊了一個多小時左右,言語比較親密,還說要一起出去旅游,當時心里很不舒服”。
覃鋒的腦中出現了“同歸于盡”的想法。次日一早,他拿著兩瓶汽油和一把刀,翻墻進入到陳真所在廠區。
遭拒絕的復合
覃鋒是陳真朋友男友的朋友,二人在2019年認識,2020年年中確立戀愛關系。
在交往的三年里,陳真難以將覃鋒與“殺人放火”的暴戾形象掛鉤。她向南都記者表示,覃鋒不抽煙不喝酒,會做飯,喜歡打游戲,在恩施有一份薪酬不錯的工作,還在老城區買了一套房子,“他父母幫襯了一點,大部分的錢是他自己出的”。
提及個人性格,陳真說覃鋒平時不愛說話,但在吵架的時候喜歡罵人,“罵得特別難聽”。不過,在陳真看來,人無完人,情侶之間總是需要包容和理解。
結婚一直在兩人的計劃內。2021年年初,覃鋒的房子正在裝修,他點贊收藏了許多家裝設計類視頻,其中就包括如何設計“兒童房”和“梳妝臺”。在房子裝好后,覃鋒和父親、爺爺、弟弟搬去新房入住,陳真也會不時過來一起生活。覃鋒的鄰居對陳真很有印象,“那個姑娘長得挺好”,還看到二人經常去小賣部購物。
2023年過年期間,兩家人見面吃飯,準備商討結婚事宜。陳真想著,如果覃鋒能過自己父母這一關,他就能來提親了。
“我們準備了5000塊錢的紅包,但女方沒有收,后來我問兒子怎么回事,兒子說女方家長不太滿意二人的婚事。”
在電話里,覃鋒父親難掩自己對這樁婚事的肯定。他告訴南都記者,作為長輩,他對陳真印象挺好的,“我弟弟在新家里住了一年,后來我讓他搬出去了,因為我想把這套房子留作兒子的婚房,我怕我兒子女朋友不高興”。
“但我爸媽不同意,覺得覃鋒像個‘悶葫蘆’”。陳真說,因為父母對覃鋒并不滿意,二人的婚事只能暫緩。但覃鋒向陳真保證,一定會在她父母面前好好表現。
“見面后的端午節、‘五一’,他連電話都沒給我父母打過”,在陳真看來,覃鋒并沒有像說的那樣展示出自己的誠意。陳真告訴南都記者,每次她和父母打視頻電話,都要把電話“懟”到覃鋒面前,他才會叫上一句叔叔阿姨。
同年7月初,覃鋒向陳真提出分手,陳真應允。至于分手的原因,覃鋒說是“為了讓陳真重視他”。陳真則稱,她在換了新工作后很忙,因為處理工作信息沒有及時回復覃鋒,讓他感到被冷落。
分手后的覃鋒后悔了,多次向陳真提出復合。7月中旬的聊天記錄顯示,在陳真拒絕復合后,覃鋒說想去陳真所在的白楊坪鎮找工作,陳真說你來撿垃圾嗎,覃鋒回復“撿垃圾也不讓你好過”。
覃鋒的語氣和態度變得越來越激烈,常拿“去死”和“自殺”威脅陳真。8月末,覃鋒曾向陳真發來視頻,他將一瓶汽油和一個打火機放在床上,說“臨死之前,我把我房子燒了再說”。
覃鋒留言威脅陳真。
面對覃鋒的極端發言,陳真不知如何回復。她沒有刪除好友,擔心刺激覃鋒做出更加出格的舉動。她也害怕覃鋒真的尋死。有一次,覃鋒說“喝了百草枯不會感覺到痛”,陳真立馬制止,說“你要是有這種想法,我再也不理你了”“你現在是給我壓力”。
見線上復合無果,覃鋒開始頻繁去陳真的公司、出租房附近找她。在事發前不久,覃鋒聽說陳真的家人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他要求拍下陳真和相親對象的聊天記錄,被拒絕后搶奪陳真的手機,“中途還打了她一巴掌”。
在陳真因為難堪騷擾而報警的當天,她仍在安撫覃鋒情緒,稱“可以正常交流,就算不能走到以后,成為朋友都行”。但覃鋒十分生氣,說“作為朋友,你就把我送到警局去,這就是你所謂的朋友。我是好心,你老是以為我帶著惡意”,隨后又說“你就等著遭報應吧,總有一天,有個男孩會像你對我一樣(對待你)”。
變形的感情觀
大火過后,覃鋒淪為囚徒,陳真傷致殘疾。她不理解,覃鋒為何做出這樣的舉動,毀了兩個家庭。
有人質疑他們之間有金錢糾紛。陳真算了一筆賬,覃鋒還欠他一萬余元。聊天記錄顯示,覃鋒曾在分手后給陳真轉賬26000元,但被陳真退回,說“沒那么多,我只有一萬七”,覃鋒說“剩下的是我贈你的”。
對于覃鋒在一審中所說的“她和一男子言語親密”,陳真予以否認,她說當晚只跟母親、朋友、同事打過電話。
4月26日,南都記者前往覃鋒的住所試圖采訪其家人,盡管門內有播放視頻的聲音,但數次敲門后無人回應,南都記者便留下兩張紙條表達來意。
半月后,覃父向南都記者打來電話,他說自己3月就已來到青海打工,家中留下老父親和患有精神分裂癥的小兒子,紙條是自己弟弟發現并拍照發來的。
覃父說,他與覃鋒母親大概在20年前離婚,彼時,覃鋒還在讀小學。之后,他常年外出打工,“一般只有過年才回去”,覃母是一位環衛工人,兒子基本“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覃鋒在初中肄業后開始獨自闖蕩社會。等到20來歲時,覃父花4萬元幫他找了個師父,讓他學開挖掘機。覃鋒在工地上很受老板喜歡,工資收入比較可觀。他性格內向,在工地上認識了幾個朋友,平日里喜歡打游戲,沒其他不良愛好。
至于親子之間的交往,覃父稱并不多,“他干他的,我干我的”。
事發當天,他接到警方的電話,才知道兒子與女友之間的關系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我在一審的時候見過兒子。”覃父稱,當時兒子對潑汽油一事表示過后悔,“他說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做了這件事”。
覃鋒住處。
與覃鋒相比,陳真與家人的關系更加緊密。陳真說,因為父親長期在外務工,母親在家務農,還有個智力障礙的妹妹,她自小就有要挑大梁養家的意識。
雖然家境并不富裕,但陳真多次提到父母家人對她的關心和教育。“爸媽從小教導我要獨立,要講道理,要尊重人,要懂感恩。”為了減輕父母壓力,她時常兼職,努力學習拿獎學金。
2021年,陳真在武漢完成專升本的教育后回到恩施,從事財務工作,和母親妹妹一起生活,關系融洽。但在與覃鋒交往這件事上,她沒有聽從父母的反對意見,堅持自我。
逐漸地,兩人對于感情的看法,暴露出不同的狀態。
陳真有許多朋友,她會和姐妹們一起合租、旅游、逗狗。分手當天,她找好朋友出去散心,釣魚釣到半夜。對于愛情,她沒有什么執念。就如她跟覃鋒所說,哪怕走不到最后,分開的兩個人也可以做朋友。
覃鋒對于“復合”卻執著非常。他在抖音的最后一條點贊記錄停留在2023年9月,視頻標題為“到現在還在苦苦糾纏你的人,真的很愛你”。
視頻里的男子坐在駕駛位,側對著鏡頭說道,“很多人都分不清什么是愛。多數人會把糾纏你的人當成垃圾、當成麻煩,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一個人愿意卑微祈求你是有多愛你,一個人愿意糾纏挽留你,是有多長情。”
覃鋒社交平臺主頁。
在2020年年初,覃鋒曾密集點贊“和前任糾纏不清”的相關視頻。陳真告訴南都記者,據她所知,當時覃鋒和前女友分手,“他也去糾纏過那個女生,但對方是浙江的,她回去后覃鋒就追不到了”。
雙方的母親對二人分手后的情況均有聽說。陳真母親說,她曾聽女兒抱怨過分手后被糾纏的苦惱。覃鋒母親也知道兒子搶奪陳真手機并打她的事情,還“勸覃鋒看開一點”。
陳真告訴南都記者,她曾在和覃鋒的視頻通話中向他母親喊話,讓她看著點自己的兒子,不要做出過分的事情。但覃鋒母親只是在電話那邊回應,“不會的不會的”。
難愈合的傷疤
然而,悲劇還是降臨在陳真身上。
事發當天,陳真從恩施轉移到武漢的醫院救治,醫院下發的病危通知書顯示“累及體表60%-69%的燒傷、呼吸道燒傷、燒傷休克”,燒傷深度在II級至IV級。目前,我國特重燒傷的標準為燒傷總面積>50%,或III度燒傷面積>20%。
經法醫鑒定,陳真損傷程度為重傷一級;手功能喪失傷殘程度為五級、全身體表多處疤痕傷殘程度為六級。
在社交媒體中,陳真記錄了自己治療時的感受:“換藥之時,那是比燒傷更刺骨的凌遲。紗布與血肉黏連在一起,當醫生緩緩解開,每一絲牽扯都似有萬千鋼針深深刺入,疼得我渾身顫栗,整個樓道充斥著我的哭吼聲,一度快要暈厥過去。氣管被切開時,我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像一只被困在牢籠里的困獸,孤獨而絕望地承受著這一切。”
正在練習走路的陳真。
4月25日,南都記者在武漢見到陳真時,她已經接受了一年半的治療:衣褲下是被白色壓力帶包裹的身體,頭部戴著燒傷面罩,右眼被紗布蒙住,鱗片一般的紫紅色瘢痕延伸至右手大臂,右手手背上縫著一大塊從小腹移植來的皮膚,左手五指殘疾,伸出來只有一只凹凸不平的肉塊。腹部還裝著一個皮膚擴張器。
事發至今,陳真說自己印象里已經接受了“十五六次”手術。最近的兩次是右手和右臉的植皮手術,“右手做了十一個小時,右臉做了十個小時”。
那塊從左肩胛骨下方移植來的皮膚,被膠帶緊緊粘在陳真的右臉上。因為手術時間不過月余,皮膚與面部還未長攏,在吃飯時,她需要不斷擦拭新皮膚和右嘴角中間的縫隙。
由于長期躺臥,陳真還患上膽囊炎。4月初,一次膽囊炎發作,陳真疼到暈厥。在采訪當晚,她和媽媽共吃了一碗牛肉面。陳真說,在受傷之前,她其實特別能吃肉,但現在如果吃多了膽囊就會不適。
天氣漸熱,陳真身上的瘙癢感也愈發明顯,她只能不斷拍打和摩擦皮膚。陪同在一旁的母親用濕毛巾給陳真擦拭身體,以保持濕潤和降溫。
在持續的治療和康復下,陳真已經可以行走并且緩慢爬樓。回憶起受傷后第一次下床行走,陳真記得是在2024年春節,“當時下床感覺天旋地轉,都不會走路了”。為了能夠屈膝,陳真將做完植皮手術后的膝蓋“硬彎”過來,“太痛了”,她說。
在身體的傷痛之外,陳真的生活,以及她的家庭也被大火灼傷。
在采訪途中,醫院突然停電,陳真的手機連不上WiFi,需要切換使用流量。“但我的手機卡需要掃臉實名認證”。折騰了好一會兒,陳真還是沒有認證成功,“現在我面部識別、指紋解鎖都用不了了”。
陳真的母親擔心空調停了之后女兒會熱,拿來小風扇。陳真告訴南都記者,自她受傷后,母親一直貼身照顧,“妹妹在老家由嬸嬸照顧”。
母親顯得十分沉默,她不懂互聯網,不了解年輕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只是時刻關照女兒,幫她清理身體,涂抹藥膏。難得的對話,是母親向南都記者介紹陳真的右手肘內側有一塊好皮,因為有這塊好皮,女兒可以少受一點活動關節的罪。
陳真的父親在外地的建筑工地打工,女兒受傷后,他成為家里唯一的經濟來源。陳真向父母道謝,也向他們道歉,說本應該報答他們,卻成為他們的拖累。
等待中的判決
在家庭之外,社會也在向陳真施以援手。
2024年12月,據恩施市慈善總會消息,陳真成為“關愛困難群眾大病慈善救助基金2024年度擬救助對象”。她告訴南都記者,當地政府部門給了她很多資金幫助,讓她能夠在醫院安心接受治療。
同月,案件一審判決落定,覃鋒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刑事附帶民事調解書顯示,由被告人覃鋒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陳真截至2024年4月16日產生的醫療費、住院伙食補助費、誤工費、護理費、交通費、營養費等各項經濟損失共計人民幣50萬元(不含已支付的59300元)。但據陳真所說,她尚未獲得這筆賠償。
一審宣判后,陳真向檢方提起抗訴申請并獲得支持,覃鋒也提出上訴。2025年4月22日,該案二審在恩施州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未當庭宣判。
南都記者了解到,在該案的審理中,控辯雙方圍繞“男方是否構成自首”“男方是故意殺人還是故意傷害”等問題展開辯論。
一審中,覃鋒辯護人認為,關于罪名認定問題,覃鋒當庭已對其行為作出合理解釋,事發時并不是想殺死被害人,而只具有傷害的故意,應認定為故意傷害罪;案發后覃鋒并未逃離現場,而是積極對被害人進行施救,在所乘車輛司機向警車鳴笛停下后亦未逃跑,應當認定構成自首;覃鋒認罪悔罪,積極為陳真籌集部分醫療費,可以從輕處罰。
對此,法院認為,覃鋒到案后在公安機關的多次穩定供述中,均稱自己因感情糾紛產生和陳真同歸于盡的想法,并且經過猶豫思考后決定回家拿的水果刀、灌好的汽油瓶,后返回白楊坪鎮并伺機作案。因此其有預謀的過程,為犯罪準備了工具。
從具體實施過程來看,覃鋒在向被害人第一次潑灑汽油點燃后,在陳真往辦公室外逃跑時再次拿出第二瓶汽油向被害人進行潑灑,以阻止其逃生,因此其主觀上具有剝奪他人生命的故意,客觀上也是重復性的實施侵害行為,目的就是致被害人于死地,故其行為符合故意殺人罪的構成要件,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關于辯護人提出被告人覃鋒構成自首的辯護意見。一審法院認為,案發后覃鋒積極對被害人進行施救,要求他人撥打120電話,并隨行一同送醫,雖然其未主動報警,但其在作案后并未逃離現場,送醫途中遇到警車后也未產生逃跑的意圖和行為,自愿將自己置于司法機關的控制之下,在抓捕時無拒捕行為,到案后能如實供述犯罪事實,應當認定為自首。庭審中對行為性質的辯解不影響其自首的成立。故該辯護意見成立,法院予以采納。
陳真告訴南都記者,二審中,覃鋒當庭翻供,否認二次潑灑汽油一事,“他說第二瓶里面裝的是水,要去滅火,才往我身上潑”。她還表示,對于覃鋒的刑期,她希望爭取到無期徒刑。
“兒子的舉動既害了女方家,又害了我們家。”覃鋒父親希望兒子好好改造,也希望女方能出具諒解書,“他早點出來可以在外面掙錢,把賠償款還了”。
目前,案件引發了巨大關注。陳真不時開直播與網友互動,也會更新自己的康復日常。她說,希望找人說說話,交交朋友,也希望能澄清一些謠言。
陳真想著,如果條件允許,以后能通過互聯網謀生,“畢竟我現在已經喪失勞動能力了”。但她也說,不是所有人都適合這條路,如果不行,她也不勉強。
因為臉上的瘢痕,陳真沒有辦法把鏡頭對準自己,“之前平臺判斷說畫面不適宜,我只能把鏡頭對著別的地方”。直播間“黑粉”涌動,一邊人身攻擊她,一邊質疑她是因為彩禮和第三者才被前男友“報復”。陳真一遍又一遍地澄清:“沒有經濟因素,沒有第三者介入。不是沒分干凈,是沒有答應復合。”(覃鋒、陳真、李成、胡聞均為化名)
出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記者 周敏萱 發自湖北武漢、恩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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