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開國名將李勣有很多名字:他原本叫徐世勣,字懋功;歸唐后賜姓李,為李世勣;李世民登基稱帝,為了避諱,觀世音變成了觀音,李世勣也變成了李勣;李勣之孫李敬業起兵反武失敗,賜姓被收回,李勣又變成了徐勣——賜姓被收回,世字卻沒還給他,看起來武則天對第一任“丈夫”李世民還是有一些感情的,盡管李唐變成了武周,避諱還是存在的。
武則天和李世民的關系,熟讀唐史的讀者諸君都知道,不用多說,咱們今天要聊的是姓名變來變去的李勣——雖然他有很多名字,但咱們還是叫他李勣比較方便,因為《舊唐書》和《新唐書》都是把以李勣為名,將其與李靖合為一傳的。
李勣在隋唐英雄系列小說中一般叫徐茂公或徐茂功,與秦瓊程咬金確實做過瓦崗軍戰友,但他們的關系卻未必有多好,甚至可能有些仇恨,這在兩唐書中都是有記載的:“隋遣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師二萬討之,勣與頻戰,竟斬須陀于陣,叔寶以余眾附裴仁基。”
秦瓊當時是使持節、齊郡通守、河南道討捕黜陟大使張須陀麾下正六品建節尉,跟羅士信同為張須陀左膀右臂,大海寺一戰,瓦崗軍方面是翟讓、李密、李勣、單雄信,隋軍方面是張須陀、秦瓊、羅士信,張須陀之所以戰死,就是為了救部下——他原本已經突圍而出,為了救人而四次殺入垓心,最終死于亂軍之中。
且不說秦瓊羅士信有沒有對李勣單雄信心懷仇怨,咱們還是來看李勣這個人投唐后的命運有多坎坷:粗略看一下唐朝史料,就會發現李勣幾乎是一步一坎兒,最后一個坎兒雖然事先有所防備,但還是沒能跨過去,他身死族滅,也跟為人處世理念有關,如果他肯學秦瓊程咬金,家族命運可能就會完全不同了。
李勣在翟讓起兵的之初就加入了瓦崗軍,李密加盟后,他又投向了李密,這一點倒是跟后來的吳用比較相似——吳用原本是晁蓋的同村發小,后來卻跟宋江打得火熱,晁蓋尸骨未寒,吳用就違背晁蓋遺言,將宋江推上了梁山頭把交椅。
李勣如果一直輔佐翟讓,那么他在瓦崗軍就不會被邊緣化,可是他偏偏動員翟讓讓位給李密,于是就迎來了他人生第一道坎兒:“隋大業末,韋城翟讓為盜,勣年十七,往從之……李密亡命雍丘,勣與浚儀王伯當共說讓,推密為主……(李密殺害翟讓)讓部將徐世勣為亂兵所斫,中重瘡,密遽止之,得免,單雄信等頓首求哀,密并釋而慰諭之。”
李勣在李密刀下撿了一條命,不但沒有替故主翟讓報仇,反而在歸唐的時候把功勞都算在李密頭上,李淵夸他“感德推功,實純臣也”,但是筆者看起來李勣卻更像是作秀——所謂純臣,不應該對翟讓志慮忠純嗎?
李淵對歸唐的李勣大加封賞,不但賜姓,還準備封其父李蓋為王,“辭謝”后李蓋受封舒國公、授散騎常侍、陵州刺史,李勣則授“黎陽總管、上柱國,萊國公,尋加右武候大將軍,改封曹國公(貞觀十一年改封英國公)”。
李勣受封的官爵勛位遠大于李密,尤其是上柱國的勛位,說明他帶著投唐的兵力極多,僅此一功就能抵“策勛十二轉”,但這時候問題就出來了:既然李勣駐守黎陽的兵力雄厚,為什么瓦崗軍在偃師和洛口被王世充擊潰的時候,李勣為何不出兵救援?李密走投無路,李勣為何沒派人接應?
李勣當時是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但是投唐后的李勣也并非一帆風順,他又被竇建德捉去了——這是他人生的第二道坎兒:“竇建德擒化及于魏縣,復進軍攻勣,力屈降之。建德收其父,從軍為質,令勣復守黎陽。三年,自拔歸京師。”
武德三年,李勣重回唐朝,其父李蓋卻依然滯留竇建德軍中,莫非李勣斷定“寬厚”的竇建德不會殺李蓋?
李勣做事,怎么看都像三國時期的馬超:有人若此不愛其父,焉能愛人?
實事求是地說,李淵李世民父子對李勣的為人處世方式,也不是完全認可的,所以在唐高祖武德年間,李勣的晉升速度并不快,在玄武門之變中他與李靖保持中立,也讓李世民嘴上稱贊,但心里肯定疙疙瘩瘩,所以李世民在確定要傳位給太子李治的時候,李勣也就遇到了人生第三道坎兒:“上謂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余,然汝與之無恩,恐不能懷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于后用為仆射,親任之;若徘徊顧望,當殺之耳。’以同中書門下三品李世勣為疊州都督,世勣受詔,不至家而去。”
如果李勣稍有遲疑,那么尉遲敬德就會提著李世民的佩刀取其首級,幸虧李勣足夠聰明,接到調令后連家門都沒敢進就跑出京城——估計如果當時還有人能跟李世民對抗,李勣也有可能去投奔的,因為他已經知道李世民對他動了殺機。
李勣千算萬算,總是想保全性命,為了家族平安,他甚至想謀殺親孫子,以跨過他人生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坎兒:“徐敬業十余歲,好彈射。英公每曰:‘此兒相不善,將赤吾族!’嘗因獵,命敬業入林趨獸,因乘風縱火,意欲殺之。敬業知無所避,遂屠馬腹伏其中。火過,浴血而立,英公大奇之。”
連孫子都想燒死的李勣,最后還是沒能免除被挖墳剖棺的厄運,歐陽修、宋祁編撰的《新唐書》對李勣進行了嚴厲批評:“勣乃私己畏禍,從而導之,武氏奮而唐之宗屬幾殲焉。及其孫,因民不忍,舉兵覆宗,至掘冢而暴其骨。嗚呼,不幾一言而喪邦乎?惜其不通學術,昧夫臨大節不可奪之誼,反與許、李同科(與奸臣許敬宗李義府同謀),可不戒哉!”
歐陽修說李勣不學無術可能有些過分,但李勣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那可是他自己說的:“年十二三為無賴賊,逢人則殺;十四五為難當賊,有所不快者,無不殺之。”
李勣出生于富豪之家,做事當然唯利是圖,他對翟讓、李密、李淵、竇建德、李世民是否忠貞不二,史筆如鐵,讀者諸君慧眼如炬,是不需要筆者多加評論的。
到了唐朝中晚期,雖然李勣被恢復了名譽,但是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李勣都沒有重進凌煙閣,而秦瓊和程咬金,即使是在武周時期,兩個家族的后裔依然封賞撫恤不絕。
我們細看史料才發現,李勣對武則天也是“有功”的,這就是歐陽修宋祁所說的李勣與奸臣許敬宗李義府同流合污,攛掇或贊同李治廢王皇后而立武則天為皇后。
李勣首鼠兩端,最后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就此一事,可見他對哪位主公都沒有忠心,也沒能在宮廷斗爭中完全置身事外,而且明顯是站錯了隊——如果李勣也堅決反對武則天為后,那么唐朝的歷史就可能改寫了,他和家族的結局也不至于那么慘:“剖墳斫棺,復本姓徐氏,勣諸子孫坐敬業誅殺,靡有遺胤,偶脫禍者,皆竄跡胡越。”
秦瓊程咬金兩大家族雖然沒有再出驚天動地人物,可能也跟他們的為人處世方式有關:秦瓊在玄武門之變后稱病十二年,程咬金北證是屠城劫財自污,但是李勣既不敢學秦瓊,也不敢學程咬金。
李勣不敢“病”,李靖也不敢“病”,當然也不敢故意犯錯,因為他們不像秦瓊程咬金那樣是“純武將”,而是出將入相,是皇家重點盯防的目標。
李勣在演義小說中是諸葛亮劉伯溫一樣的神機妙算半仙,但是在正史中他算計了一輩子,也沒算計到自己死后不久會被剖墳斫棺,這就給讀者諸君留下了值得深思的問題:如果您生在歲末唐初,是愿意做秦瓊程咬金,還是愿意做李勣李靖?李勣身死后被剖墳滅族,是不是跟他太精于算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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