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上午11時05分,禹州市120急救指揮中心接到一通電話。
電話那頭,一位母親聲稱女兒有焦慮、抑郁病史,拒絕服藥且出現攻擊行為,請求將患者強制帶走治療。
27分鐘后,禹州市中醫院的急救車呼嘯而至。
隨后發生的畫面令人震驚:醫護人員竟用手銬將這名年輕女子當街拷走,全程被路人拍下并上傳網絡。
5月17日,據極目新聞等媒體報道,禹州市衛健委的通報承認“采取不當約束措施”,對當值醫生謝某停職、工作人員高某某辭退。
但一紙輕飄飄的通報,在監控視頻的鐵證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先說那副锃亮的手銬。
手銬從何而來?這個核心問題被通報刻意回避。
根據《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手銬屬于嚴格管控的警用器械,僅限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監獄、海關等執法部門配備使用。
急救車上出現手銬,只有一種可能:醫院長期非法持有警械。
如此違法行為,就此輕輕放過?
更值得警惕的是,通報稱“經在場家屬同意采取臨時性強制措施”。
卻對“家屬同意”的真實性只字未提。
在安徽淮南張坡案中,正是以“家屬同意”為幌子,將維權工人當成精神病強行關押22天。
事后家屬堅決否認曾表示同意。
涉事醫院對謝某、高某某的處罰,也暴露出熟悉的“臨時工”邏輯。
翻閱近年案例會發現,“棄卒保帥”已成行業標準操作程序:
2024年長沙陽光醫院被曝欺詐收治時,處理結果是“頂格罰款5萬元”。
2025年天津胡某舉報重婚反被強制注射藥物案,最終以涉事護士離職草草收場。
更荒誕的是海城市寧寧心醫院案例。
該院通過行賄400萬元取得醫保定點資格,長期偽造病歷騙取醫保基金。
案發后僅醫院被取締,受賄的衛生局副局長唐輝獲刑,而每天經手虛假病歷的醫生們卻全身而退。
這種追責模式,本質上是在鼓勵系統性作惡。
中國精神病院的野蠻生長史,為此類事件提供了溫床。
2013年,全國精神專科醫院僅787家,到2020年暴增至1544家。
其中民營醫院占比從33.93%飆升至43.37%。
擴張背后是驚人的利益鏈。
成都京西醫院與勞務中介合作,按“拉人頭”數量支付10%回扣。
長沙陽光醫院甚至篡改病歷,將輕癥偽裝成重癥以騙取更高額醫保報銷。
“產業化運作”正在催生不斷膨脹的黑色產業鏈。
自2002年起,廣西向某無證經營“土洋院”長達13年。
他的營收方式,是通過拘禁精神病人敲詐家屬。
2024年北京朝陽某托管中心違規收治200余人,暴露監管失守。
一旦醫療場所淪為利益掮客,“被精神病”就成為最便捷的創收手段。
每個公民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張坡”“胡某”。
中國精神衛生體系的根本矛盾是什么?
是在“社會危害性”這個模糊概念下,醫學判斷讓位于行政需求。
是以“家屬同意”為由,剝奪當事人的自我辯護權利。
陳淼盛,原石油化工研究院工程師,因被認定在工作期間精神狀態不正常,被單位強制送進精神病醫院。
13年后,陳淼盛病死院中,其妻訴訟索賠144萬元卻一審敗訴。
法國啟蒙思想家孟德斯鳩說:
一切不受約束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
醫療機構手握診斷權、“執法權”、拘禁權,卻缺乏有效制約。
《精神衛生法》的強制醫療程序淪為橡皮圖章。
我們看到的,不僅是手銬異化為街頭執法工具的荒誕,更是整個收治體系淪為“合法綁架者”的悲劇。
要斬斷黑色產業鏈,需要三把手術刀:
其一,嚴格落實《警械管理條例》,對非執法機構持有手銬的行為追究刑事責任。
其二,建立精神病強制收治糾紛的司法審查制度。
其三,對全國1545家精神專科醫院開展資質復核,重點清查“三無醫院”(無獨立診斷能力、無專業醫師團隊、無合規治療記錄)。
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今天拷在別人腕上的手銬,明日鎖住我們每個人的自由。
如果任由急救車的警笛變成拘禁的前奏,診斷書淪為剝奪自由的判決,我們每個人都站在懸崖邊緣。
記住江西李宜雪家屬的控訴:“診斷沒有家人簽字”;
記住江蘇楊某在徐州大腦醫院遭受的7個月電擊折磨。
這些聲音在提醒我們,
捍衛精神障礙患者的權利,就是在守衛文明社會的底線。
最后,禹州這事不該就這么算了。
除了當地衛健委的自查自糾,更要查查手銬的來源是否合法。
查查涉事醫院過往的收治記錄是否存在類似違規。
查查“家屬同意”的簽字是否真實自愿。
不徹底追責的制度性漏洞,只會讓悲劇一再重演。
暴力披上白大褂,是醫療倫理病了,還是權力監督病了?還是整個社會病了?
我看到的,不只是個別醫院的墮落,更是一個將精神疾病污名化、將患者工具化的畸形生態。
暴力既源于某些醫療機構將診療異化為創收的產業邏輯。
也折射出社會對精神障礙群體的系統性歧視。
從我記事起,人們便將行為舉止異于常人者稱作“瘋子”。
如此語言暴力比手銬更冷更硬。
它把復雜的精神疾病簡化為一個充滿貶義的標簽。
將患者從“病人”直接貶斥為“非人”。
仿佛貼上標簽,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剝奪其基本權利。
長久以來的污名化,不僅助長了醫療機構濫用強制收治權的底氣。
更成為阻礙患者尋求正規治療的隱形屏障。
數據顯示,我國有超過1億人受各類精神障礙困擾,但就診率不足10%。
其中社會歧視造成的病恥感是關鍵因素。
要消解這種歧視,得先從語言開始。
把“瘋子”這個詞徹底扔進歷史垃圾堆,就像我們不再用“麻風鬼”稱呼麻風病人那樣。
還要讓公眾認識到,抑郁癥、焦慮癥等疾病,與感冒發燒同樣屬于醫學范疇。
是的,治愈頑疾,既需要刮骨療毒整頓醫療亂象。
更需要重建尊重生命尊嚴的社會共識。
否則下一個被手銬帶走的,可能就是“不聽話”的你我,或者我們的家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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