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小說試煉｜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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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輪主題

四月

四月是坎特伯雷故事集中朝圣的日子，也是艾略特筆下殘忍的月份（試著將“4月”作為小說的背景或是線索）創作屬于你的故事，不需要明確出現“四月”這兩個詞，但這個月份需要被提及。

示例：「明敏抬頭看著日歷，3月結束了，他掐滅了手中的煙……」（請文友自行構想創意，無須沿用本文）

1）本期我們已經調用新規則，將先進性內部票選，評出短名單后再刊發；2）“小說試煉”欄目已改為“小說家”，后續文友部分優秀作品或將結集出版。

我們將陸續分享本輪文友作品，也期待讀者們可以寫下你的閱讀感受。

河流

八十天

四月啊四月，你帶來了雨，你比命運仁慈。

他在漆黑的房間默默喝酒，酒精已是久住骨髓的小蟲。屋外的雨輕輕地下，像是從門前悄悄路過不想打亂他的心事。朋友就要來看他，但他簡直想逃走。他忙起來，翻箱倒柜，找出老舊的登山包，準備出去走走。

黎明的黑還在盤旋，雨停了，他背著登山包走出房間。他打算再去一趟青木山，去聽夫子江，有些念想不斷敲打回憶的門。

人在山下，他向上爬，走進了深林。這次只有一個人，沒有別的誰陪他往前，他孤獨地重走這段旅程。

走了五天的時間，和他記憶里的一樣，一樣的長。

他站在山頂了，視野開闊。十年前他來到這里，如今依舊風大，花香，水聲悅耳。向下望，奔涌的水流在崖下匯聚成了河流。多年前就是在此，他與妻子相遇。那時他和朋友組織起背包客隊伍旅行，在這里停歇，碰巧她也隨別的團隊來此搭帳野營。他們都是愛冒險的人，兩人趣味相投，自然從此結緣，后來一起辦了家旅游公司。

回憶又在敲門。他和妻子相識后，結伴到很多地方旅行，飽覽奇景。他們在火山之下旅居，他們在威嚴而溫柔的地火殘骸上搭帳篷，他們升起火，跳舞，兩個人組織起了宗教般纏繞的形式，他們在黑夜中擁抱，身體緊貼，交換身體的溫度，沉默的耳語唯自然可聞。

他們還一起在陽光下透亮的灣區潛水，追魚，模仿電影里的情景，在水里喝酒，看著淡紅色的影子從酒瓶里跑出來，跌進他們的杯子，他們嘗試喝，卻灌下幾大口咸澀的海水，肚子各痛了兩天。

他們常常覺得靈魂每每想要在對方面前如離巢幼鳥飛出，小心翼翼地停在黃金鑄成的天枰上。在微微顫動中，他們輕嘆，輕些輕些，哦不，重些重些，不要驚擾這幸運的平衡。

他站在山頂了，看著流動的河，他想起死亡，那些離他很近的死亡。妻子已經離世，是癌癥，盡管竭力治療，還是撒手人寰。旅游公司自那以后經營不善，上山前他剛主持完旅游公司的破產清算，遣散員工。

他走上前，看那河水永生永世地流。

“生者全部的眼淚，都流成了河，在大地上，直至今日仍在流淌”

他向四周環望，沒有人會打擾他，盡可以多呼吸幾下，所有嘈雜都會被水聲掩蓋。他向前走，已經走了很遠，下一步就能抵達，但他又恍惚一下。生者的眼淚啊，他想起了更遠的死亡。

記憶線回到在村里的一個夜，他和朋友在昏暗的屋里。

“很久沒見你，這么忙你還能來。謝謝你。”

“這是一個重要的日子。”他輕拍朋友的肩。

“你爸爸是一個勇敢的人啊。還記得不？之前咱在村口的那條河里耍，我光腳撿石頭，慢慢走到深處。水深了我看不清楚，踩著酒瓶的碎渣，就往深水跌了去。我不會游，只能瞎撲騰。你父親人在百米外的橋上，立馬跳下，把我救上來了。”

“我記得，不過只有幾十米吧。”

“哎呀，多虧了他。后來我就一直怕水，在大學花了別人幾倍心思才學會游泳。”

“哈，每次都是我陪你去，你從淺水區游到深水區花了兩年吶。” 朋友幾天沒睡眼睛

通紅，此刻有了些笑意。

“誰像你是個浪里白條，一學期學三種泳姿。村里有啥變化沒，大學畢業你就回來做村官。”

“村里嘛，路多了些，人少了些。”

“欸那是，今晚我就是從村后石頭山上開車下來的，以前我從沒爬到頂。”

“要睡會兒嗎？”他問，朋友看起來很憔悴。

“我就趴一會兒吧。”朋友說。

兩個守靈人不說話，沉默就聚攏了。朋友無聲流淚，憂傷漸漸漫延開，淹沒了堂屋，注滿了安睡朋友父親的黑盒子。生者淚水匯成的河流，至今仍然流動著。

他再看那河，他想著，那是生者的淚水，他感受到河流的威壓了，它仿佛在說，你得尊重些，這是生者的淚水。他在崖上不停的顫抖著，不停的想著，他咬著牙。

好吧，這生者的淚水，他離開了。

他回頭，想要走出深山。糧食吃完了，他絕望地翻背包，卻無意發現包里有些針頭，注射品。“天哪，這該死的罪惡也要救我嗎？”他苦笑著注射。沒想到在精神恍惚中他還能繼續往前，又走了兩天。

往回走時見到了一條溪，他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想喝水，掬起水喝。他很餓很虛弱，再沒有更多的希望。他倒下，眼前只有那流動的水，仿佛也該是一條河，該涌過來把他淹沒。他絕望了，他死了。

幾天后，當他蘇醒，當他感到懷疑，但又真切地看到朋友守候在身邊時，他哭了，朋友也哭了。生者的淚水，這生命的河流，盡管排斥他，盡管把他推向岸邊。

原創監督：Larry

編校：文穴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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