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要是非要嫁人,那得按規矩來。咱這邊的風俗你也懂,彩禮八萬八,不還價。”
兒子小江一邊抿著茶,一邊斜眼看我,像是審問犯人。
我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把手里的瓜子啪地一丟:“你說啥?我六十歲了,嫁人還得給你要彩禮?”
“媽,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嘛!你要是彩禮拿到手,也算給自己留條后路,誰知道人家是不是奔著你那套老房子來的?”
我聽得直皺眉,沒忍住拍了他一巴掌:“你咋這么說話呢?老張是我高中初戀,當年要不是你爸插一腳,我早跟他過一輩子了。他人我認得,比你還清楚!”
小江冷哼一聲,站起來道:“那你愛咋地咋地,反正我話撂這了,沒彩禮,你就別想讓我叫他一聲叔!”
我氣得臉通紅,手一直在抖。屋外的太陽正毒,曬得屋檐下的貓都不愿動彈,我的心卻冷得像過了冬。
我叫李玉蘭,今年剛滿六十。年輕時嫁得不幸福,老頭子脾氣暴躁,說不上幾句好話,五年前一場腦梗走得匆忙,我一點眼淚都沒掉。
這幾年一個人過得倒也自在,跳跳廣場舞,種點菜,平時和鄰里老太太們嘮嘮家常。去年重陽節那天,一群老同學在鎮上聚會,我一眼就認出了坐在角落那個戴鴨舌帽、穿著灰夾克的男人——張永年。
我們高中時就是一對,青梅竹馬。那會兒他家窮,我爸不同意,橫插一腳,把我許給了供銷社的小江他爸。從此天南地北,各奔東西。
見面那天,我們聊了一下午。他這幾年也守寡,一個人帶大兩個兒女,如今女兒成家,兒子也在外地做工程,跟我一樣,晚年孤單。
后來我們開始頻繁聯系,吃飯、看戲、買菜。他知道我血糖高,每次都給我燉些降糖的湯,還專門研究哪些菜對我好。那些年我以為自己已經不需要愛情了,可那種熟悉的關心一來,心還是軟了。
直到前陣子他跟我說:“蘭子,咱倆登記吧,趁現在身體都還硬朗,日子還能過得有滋味。”
我也想過了,人到晚年,還能遇見個合拍的,不容易。我點頭了,想著讓小江知道一聲,沒想到他拎出個彩禮八萬八來。
我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天我又去了張永年家,他正給小孫子修風箏,聽我說起小江那話,他一臉錯愕。
“八萬八?”他放下剪刀,嘴角一抽,“咱這年紀還講彩禮?”
我嘆了口氣:“他怕你圖我錢,說得我心寒。”
“蘭子,我是真心想跟你過日子。我那點退休金也夠用,你那套房也別寫我名下,我住進來就行。我能照顧你,不會給你添亂。”
我點點頭:“我信你,可這事不解決,我心里也不踏實。”
幾天后,小江把媳婦也叫來了。
他媳婦倒是個明白人,勸道:“媽,其實我們就是想你心里有個保障,別頭腦一熱就……你理解理解江子。”
我火氣又上來了:“你們真要關心我,就該替我高興!六十歲了,還有個人能端碗熱湯遞過來,那是緣分,不是你們八萬八能換來的!”
小江低頭不語,半晌才說:“那你們婚后住哪兒?”
我說:“就住我這套房,我不寫他名字,他也不圖這個。”
他猶豫了一下:“那……再說說彩禮的事?少點也行,五萬?”
我氣笑了:“你不如搶劫!你爸活著時候我操持家務二十幾年,照顧你長大,你現在還惦記從我身上‘撈一筆’?”
這話一出,氣氛降到冰點。
我回屋拿出存折,“你看看,媽一年省吃儉用也就這點積蓄,真要收那點彩禮,我還得給老張買衣服、做飯,最后不還是從我這錢包里出?”
小江咬著牙說:“你非要嫁,我攔不了。可你別指望我到時候上茶端禮。”
我心像被針扎一樣,但還是硬下心說:“你不來,我不怪你。但媽不能為了你這點面子,放棄自己的幸福。”
兩個月后,我和張永年低調登記。沒宴席、沒禮金,他幫我把家里換了燈泡、修了廁所,我給他做飯洗衣服,老兩口倒也清凈。
有天傍晚,小江悄悄來門口,我正削蘋果,他站在門口躊躇不前。
“進來啊,干站著干嘛?”
他別扭地笑了笑:“我媳婦說,你最近氣色好,過得挺好……媽,對不起啊,那時候我說話太沖了。”
我點頭:“嗯,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就別再拿你那小算盤算我,我活著一天,房子、錢都是我的,我愛怎么分就怎么分。”
他低頭笑了笑:“媽,你幸福就好。以后張叔生病啥的,我也搭把手。”
張永年在屋里聽到了,笑著喊了一聲:“好兒子!”
從那以后,小江偶爾來坐坐,也會買點水果、給張永年帶根煙。
我常說,這世上最貴的,不是彩禮,是情分。年紀越大,越知道日子是柴米油鹽,手心手背有人握著才叫生活。我們老了,但不傻,也不欠誰什么,憑什么不能圖個心安,圖個晚年有個伴?
如今廚房有熱飯,屋里有笑聲,我不再左右為難,日子慢慢地,就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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