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這不是一次勝券在握的奇襲,也不是一場高地守備的攻堅。
這是一場在空曠田野里相遇的硬碰硬,是拿刺刀貼臉互捅的三小時。
誰也沒想過,會在一條回歸的路上,迎頭撞上一支清鄉(xiāng)的主力。
——《壹》——
沒有人相信這是運氣
1944年6月,蘇中戰(zhàn)場。一師三旅七團,開始歸建。部隊從寶應出發(fā),目標是如東南坎會師,帶的全是步兵班組,輕機槍是最重的家伙,沒有迫擊炮。
連一門小鋼炮都沒帶。
沒人覺得意外,這是“歸隊”,不是“打仗”,打仗的事有三旅主力在南坎等,他們只是路過,他們路過一個叫耙齒凌的小地名,沒地圖,問村口老人指的路。
團長彭德清不放心。
他聽說日軍最近在掘港搞“擴展清鄉(xiāng)”,嫌歸隊途中太安靜,太安靜,往往意味著不正常,“我們是正規(guī)部隊。”他說,“不要被當成散兵。”
這句話,不是提醒,他是在預感。
此時的蘇中日軍已進入疲態(tài),但清鄉(xiāng)行動并未結束,駐栟茶的加藤中隊(第13軍野戰(zhàn)補充隊)和歐陽志誠的偽軍剛合編,500余人,輕裝出動,目的明確。
打掉如皋的黨政骨干與地方武裝。
他們摸黑出發(fā),抄的是田埂捷徑,想走偏路偷襲,偏偏,新四軍七團也選了同一條路,理由簡單:安靜、不繞遠。
兩支部隊都選擇最隱蔽的路徑,都沒想到這條路會帶來一場面對面的硬仗。
天剛蒙亮,三營已過村口,教導隊在中段,主力部隊拉著步槍和幾條擔架,剛踩上干溝邊的高地,沒見敵軍前,先聽見狗吠。
一個傳令兵說:“前面有腳步聲。”
還沒來得及喊,就聽到“突突突”的三聲短促沖鋒槍掃射,子彈貼著雜草掠過去,把一個戰(zhàn)士肩膀削開,敵人先發(fā)現(xiàn)他們。
但敵人以為他們是普通游擊隊。
加藤中隊下令突進,不設防,想一股腦沖穿,他不知道,對面那一排,曾打過黃橋、守過鹽城、啃過大縱湖重圍。
是老七團,不是菜鳥。
彭德清聽到槍響,一句話沒廢話,命令教導隊上去阻敵,“咬住它,吃掉它。”
——《貳》——
干溝邊,刺刀上的命運
教導隊隊長秦鏡,帶著一百人,扛槍撲上去,前面五十米,是干溝,溝里站著剛下田的敵人,他沒猶豫,扔了第一個手榴彈,緊接著刺刀往前刺。
干溝太窄,槍不好用,打到第二分鐘,槍聲開始被慘叫蓋住。
刺刀扎進肉里發(fā)悶響,腳下是濕滑的溝沿,踩著倒下的身體才往前推進一步,敵軍從后方壓上,火力逐漸密集。
但打得太急,誤傷自己人。
偽軍多,陣型亂,有人在后排被打倒,以為是埋伏,不敢上前,日軍副官報告說:“敵人是地方民兵。”加藤點頭,示意繼續(xù)沖。
他錯了,三營副營長吳景安聽到打響,從村東頭拉回來兩個排。
他把人帶到田埂后面,趁亂開火,從側翼打穿敵人一翼,機槍手打出五百發(fā),干掉一組沖鋒隊,他沒看到,自己身邊的機槍射手腦袋中彈,倒下時牙還咬著子彈袋。
教導隊死傷三分之一,但沒退。
溝這邊堆了十幾具敵尸,沒人敢碰,怕是詐尸,“捅完,拔不出。”一個新兵嘀咕,手上刺刀卡在敵人肋骨里。
秦鏡一腳把尸體踢開,拔出刺刀:“換一個。”
一營趕到戰(zhàn)場東側,快速從墳堆后包抄,他們用亂墳包作掩體,貼身打,一邊射擊一邊突進,六連連長彭家興盯住一名穿黑皮靴的軍官,帶人追。
三步?jīng)_上去,刺倒他身邊一人,第四步腹部中彈。
倒下前,他親手把刺刀扎進了那軍官的背后,那軍官的帽徽上,寫著四個字:“加藤大尉”。與此同時,偽軍陣線崩潰。
新四軍沒給他們機會投降,近身就是刺。
教導隊的黃七,吹過沖鋒號,也會殺人,他一口氣捅倒兩個敵人,第三次被刺中腹部,他死在亂墳包頂上,手還握著刺刀。
干溝被敵尸堵住。
三營用火點了田埂旁的草垛,煙霧遮天蔽日,敵人完全失去方向,副指導員親自拿槍,在草堆后一個一個補槍。
全戰(zhàn)斗不到三個小時,擊斃敵軍300余人,其中日軍100余。
俘虜約160,繳獲輕機槍6挺、步槍百余,子彈不計其數(shù),新四軍犧牲93人,其中包括三名連級指揮員。
戰(zhàn)后,彭德清清點陣亡名冊時,一個人沒坐下,一直站著看。
看完,他點了一根煙,“敵人不信我們敢正面打,他們錯了。”他沒說完的后半句是:“我們不是敢,我們是沒得選。”
——《叁》——
戰(zhàn)后現(xiàn)場與戰(zhàn)略反擊
戰(zhàn)斗結束,天亮透了,村子四周,炊煙沒升起,沒人敢走出門看,一片靜,只有干溝邊血水混著泥水,在低洼處漫成一片紅。
彭德清走回陣地時,教導隊還在收槍。
副連長蹲在一堆尸體邊,從一個日軍軍官胸口翻出作戰(zhàn)地圖,地圖畫得很細,標記了如皋地方政府、警衛(wèi)團駐地、南坎交通要道。
“他們是奔我們來,不是路過。”他盯著那張圖說。
那一刻,大家明白過來:這不是一次偶然遭遇,而是一場提前設好的獵殺,只是獵人選錯了方向,三營戰(zhàn)士開始清點戰(zhàn)果。
田埂邊,一具具尸體翻開檢查。有日軍,也有穿偽軍服的年輕人。
有一個十六七歲的,身上別著“保安第六團”的胸章,臉朝天,眼沒閉上,有人說:“看樣子不想打。”沒人接話,這種話聽不得,也沒用。
秦鏡帶人整理戰(zhàn)場,俘虜被單獨押到村外。
有一個偽軍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我沒有打槍,我真沒打槍”秦鏡看著他,說:“我們的人死了93個。”然后走開。
戰(zhàn)斗過后第一件事,不是吃飯,不是慶功,而是埋人。
墳地擴了三圈,仍然不夠,臨時挖了兩條長坑,戰(zhàn)士們排著搬自己的兄弟下去,吳景安、彭家興、黃七,都被放在最中間。
沒有棺材,破布包著,上面一層一層蓋著泥,最后鋪的是繳來的日軍軍毯。
那天沒有哭聲,新兵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埋葬,只是眼圈紅著,手一直抖,一個老戰(zhàn)士說:“別哭,哭了,下次打不動。”
埋人當天,后方傳來命令: “七團戰(zhàn)果顯著,望繼續(xù)深入如東,準備參與南坎反擊戰(zhàn)。”
沒人休息,三天后繼續(xù)行軍,槍口包上布,步兵換新刺刀,他們不是贏了一場戰(zhàn)斗,而是打出了全局轉向。
耙齒凌一戰(zhàn),把日偽“擴展清鄉(xiāng)”的整體部署打亂。
掘港據(jù)點從此不敢主動出擊,南坎方向日軍轉入守勢,外圍據(jù)點收縮,后來的電報上說:“耙齒凌勝,乃反清鄉(xiāng)之轉折點。”
——《肆》——
紀念與當代延續(xù)
兩年后,1946年,那片亂墳包被重新整理。南通地方政府派人來,在原址建了烈士墓,第一塊墓碑寫著:“吳景安、彭家興、黃七”一共刻了93個名字。
當?shù)厝苏f,那一仗打完后,村子沒人再敢跟偽軍走太近。
那時候的墓地很簡陋,土堆,青石,一塊紅旗布蓋在正中,后來幾十年間,墓地幾經(jīng)擴建,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當?shù)匦蘖恕鞍引X凌烈士陵園”。
碑林、陳列室、刺刀雕塑都加了進去。
雕塑有七把刺刀,不是隨便定的數(shù),是紀念“七團”,四根石柱,代表參戰(zhàn)的四支作戰(zhàn)小隊,每一根石柱底下,都是真名實姓,刻著犧牲的戰(zhàn)士名錄。
烈士陵園每年都有孩子去掃墓。
掃完后講解員會講黃七、彭家興的故事,但不講長篇,只講一句話:“有時候你不是為打贏而打仗,是因為不打你會死。”
2020年,河口鎮(zhèn)實現(xiàn)土地整合,開始搞招商引資。
那塊戰(zhàn)場如今變成了產(chǎn)業(yè)園,主招智能制造、光纖科技,中天科技落戶后,當?shù)刎斦腥苏f,沒想到一個打過白刃戰(zhàn)的地方,會搞出百億產(chǎn)業(yè)。
可當?shù)馗刹空f:“我們不是從商的,是從戰(zhàn)場過來的。”
那種決心,打南坎、守鹽城的時候一樣有,現(xiàn)在搞經(jīng)濟也照樣有。
2024年,南通市委黨史辦在原烈士陵園基礎上擴建成耙齒凌革命主題公園,建了6個展館,第一個展館門口,立著一句話。
“敵人以為他們面對的是雜牌軍,可他們面對的是不怕死的七團。”
館內(nèi)沒有太多高科技展示,全是物件,黃七用過的號角殘片、陳福田的軍鞋、戰(zhàn)場手寫的作戰(zhàn)命令復寫件。
有人問,為什么不做成現(xiàn)代一點。
回答很簡單:“這個仗不是靠科技打贏的,是靠人命,用得太炫,掩了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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