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孤魂中短篇科幻小說連載

003.返璞歸真

真是令人煩惱！

盡管電話鈴聲不斷響起，老古先生卻始終沒有接聽。他干脆關閉了手機，用被子覆蓋頭部，躺在床上不愿起身。

老古先生是發電廠的一名設備管理員，按照規定，他與單位之間的通訊必須保持暢通。

原來，與他戀愛三年的女友，在領結婚證的那一刻，他才意外發現她曾是一位變性人。在做了六十年的男人之后，她決定成為女性，并接受了變性手術。經過三個月的淑女培訓，并取得結業證書后，她以未婚女性的身份開始與老古先生交往。

嘟嘟，嘟……

門鈴持續不斷地響起。

“不接！不——接！就是不接——！”他將頭更深地埋進被子里。

一個女人的啜泣聲傳來：“讓我再見你一面吧，溫柔地說聲再見。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感情，將你我的緣分銘記在心。”

“令人作嘔，你快點離開！”老古先生憤怒地吼道。

“你好無情啊，夫妻不就是相互陪伴嗎，何必如此認真呢！”

“先生、女士。女士先生……，女士先生……”老古先生不知如何稱呼她，“求求你，別再煩我了，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沉默片刻后，門外的未婚妻說：“你忘了，我們這個社會的警察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不再存在了，我們不需要警察。”

“天哪！”老古先生趴在床上痛哭，他面對這個死纏爛打的變性人真的束手無策了。

科學技術不僅改變了人類的生活方式，也重塑了社會結構，并深刻影響了人們的認知和價值觀。老古先生，一位堅持傳統的人，將戀愛和婚姻視為神圣的事務，慎重地挑選伴侶，以至于他成為了一位百歲高齡的單身漢。社會的傳統觀念經歷了劇烈的轉變。然而，老古先生的觀念依舊固守不變，他堅定地維護著傳統的道德準則：男性應展現陽剛之氣，女性則應保持溫柔如水。在他看來，性別角色的混淆將導致天道和自然規律的混亂。

“咚，咚咚！”門幾乎被砸破了。

忍無可忍的老古先生，怒氣沖沖地跳下床，準備對那個討厭的家伙動手。他猛地拉開門，抬頭一看，竟是自己單位的領導。領導臉色蒼白，氣喘吁吁地說：“不好了，出事了！你怎么關了手機？”

“沒辦法。”老古先生轉身要找未婚妻，想指給領導看。

“哇——，我終于找到你了！”突然，老古先生的未婚妻撲過來，緊緊抱著他的頭，像小狗啃骨頭一樣親吻。老古先生氣憤地將她推開：“都是她給我惹的麻煩！”

“親愛的老古，我保證永遠不再打擾你了！”說完，她擦著眼淚，扭著屁股離開了。

“真是的，這科學技術不用在正道上也是害人！領導，單位到底出了什么事？”這時，老古先生開始詢問領導。

“快，趕快走，到了單位你就知道了。”

在新能源發電廠門前聚集了數千人。他們赤裸著身體，有的僅以幾片樹葉遮體，手持石器和木棍，整齊地揮舞著標語，高聲呼喊著：“消滅科技，返璞歸真！”

發電站的設計是在一個龐大的支架上安裝了一個直徑達一千米的巨型滾輪，滾輪邊緣均勻分布著八對吊錘。每個吊錘內部都配備了光子線圈，能夠產生反引力場的斥力，即反引力。當吊錘產生的反引力與其自身重力相互抵消時，另一側的吊錘重量將驅動滾輪旋轉。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源源不斷地產生能源。有了能源，食物、原材料等人類生存必需的資源都可以被制造出來。例如，金屬材料可以被有機分子的高分子材料所取代。合成陶瓷和合成纖維可用于制造汽車、飛機和航天器。隨著機器人技術的廣泛應用，人類在地球上似乎變得多余。工作不再是謀生的手段，而是變成了娛樂的場所。老古先生是一個保守的人，因此他主動承擔起了電站的管理工作。實際上，即便沒有他，電站也能在超級電腦和機器人的管理下運轉得更加高效。

“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這些老話確實是普世真理。當人們生活富足，無所事事時，便容易制造事端，尋求刺激，以緩解生活的單調乏味。這不，一群“現代版的野人”又聚集在電站門前，制造起事端來了。

老古先生與領導一同走下汽車。領導因恐懼而失禁，急忙找了個借口，踉蹌著躲到一旁。長時間生活在和平環境中的人們，即便面對石刀、石斧和木棍這類帶有暴力色彩的物品也會感到恐懼。難怪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女性裝扮，因為在當今社會，男性似乎并不受歡迎。現在，無論發生什么，最好是口頭表達一下，但切勿無休止地爭吵。辯論、閑聊、爭吵和對抗都可以，但千萬不要付諸行動，一旦動真格，大家都會退縮。

人們手持石刀、石斧、木棍，向老古先生高喊：“摒棄科技，回歸自然。”

老古先生明白自己身為男性，他挺直腰桿，無所畏懼，面不改色。

“讓開道路，我要進入電廠！”老古先生今日心情不佳，被未婚妻的事情鬧得心煩意亂，面露怒容，人們不由自主地讓出了一條路。

老古先生步入電廠的控制室，周圍人群竊竊私語：“先生，請關閉發電廠吧。”

他們擔憂科學技術可能最終會毀滅人類。他們認為，如果人類失去了生存的壓力，誰也無法預料我們會退化成何種狀態。一旦生活安逸，人們便不再努力工作。人們寧愿坐著也不愿站著，寧愿躺著也不愿坐著。總之，人們變得越來越貪吃，越來越懶惰。那些不貪吃、不懶惰的人，似乎總要找些事情來折騰。這些折騰的人們，誰知道他們會鬧出什么新花樣來呢？老古先生的未婚夫就是這樣一個典型，他自己也成了科學技術的受害者。想到這些，老古先生感到憤怒，平日里深愛的發電站現在在他眼中變得異常刺眼、令人反感。他決定，是時候毀掉它，回歸自然了！想到這里，他走出了控制室，面對著人群。

“請各位安靜一下，我有幾句話要說。”他向人群高舉雙手。

“你們是否覺得生活特別乏味？”

“是的！”

“你們是否感到生活失去了意義？”

“是的！”

“是否覺得沒有值得奮斗的目標了？”

“是的！”

“那么，是誰讓我們落到這般田地？”

起初是一片寂靜，隨后人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回應：

“是科學技術！”

“是電站！”……

“我們應該怎么辦？”

“摒棄科技，回歸自然！”

“摧毀電站！摧毀電站！”人群開始騷動，憤怒的情緒在蔓延。

“大家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充滿生存挑戰的生活，有明確目標的生活，像原始人那樣的生活……”呼喊聲震天響，情緒高漲。

老古先生脫下了自己的上衣，人群露出驚恐的表情。老古先生接著脫下了褲子，人群頓時鴉雀無聲。老古先生取來一片樹葉編織的圍裙系在腰間，人們面面相覷，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驚嘆聲。老古先生轉身走進電站的控制室，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他激活了計算機程序，將八對十六個吊錘全部轉化為反引力狀態，并將反引力強度調至最大值。在地球離心力的推動下，吊錘開始向空中升騰。巨大的支架發出金屬斷裂的聲響，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鋼鐵結構開始變形、撕裂。隨后，重錘牽引著巨輪、破碎的支架以及五彩繽紛的導線，向宇宙深處飛馳而去……

巨輪與鐵架逐漸遠去，直至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在場的人們目瞪口呆，現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解放萬歲！”突然，不知是誰率先跳起歡呼。

“萬歲！萬萬歲！”人群隨之沸騰起來。

載歌載舞，"假野人"們歡慶著自己的勝利。

夜幕降臨，篝火點燃，人們品嘗著烤制的雞腿、雞翅，飲用著瓶裝水。

“讓我們向原始森林進發，在那里建立我們的家園。我們要從原始社會起步，創建一個新的部族集團，重新探索人類的發展歷程。”

老古先生被推舉為部族首領，還為他配備了七位妃子。他們舉起了帶有部族圖騰的旗幟，旗幟上繪有一只小狗，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動物保護區進發。

行進了三十里后，人群減少了一半。

再行十里，人群又減少了大半。

又走了五里，老古先生回頭一看，身后僅剩下一個妃子，其他人全都離去了。

老古先生感到極度悲傷。顯然，人們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真正要過上原始生活時卻無人愿意跟隨。不過，他心中仍有一絲慰藉，至少還有一個人陪伴著他。他轉身緊緊擁抱了最后一位跟隨他的妃子：“感謝你的忠誠，你還……”

他突然愣住了：“天哪，我真不想活了！”原來，那個跟隨他的人竟是他最厭惡的未婚妻。

老古先生頹然倒地，這次他堅決表示再也不愿起身。

他真的選擇了躺平。

2025年5月21日星期三 再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