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胡蝶,在20世紀(jì)30年代的上海灘,沒人不知。
她憑一張明艷絕倫的臉和一身爐火純青的演技,橫掃萬眾,成為上海灘最炙手可熱的女明星。
她眉目如畫,唇齒生輝,一對淺淺酒窩成了時代審美的風(fēng)向標(biāo)。
她走到哪里,美便延伸到哪里。
胡蝶一夜爆紅后,連她穿的旗袍、戴的耳環(huán),都會在街頭巷尾掀起熱潮,成千上萬人爭相模仿,只為離"女神"近一點。
然而,因為容貌出眾,她被軍統(tǒng)頭目戴笠看中,強行幽禁三年。
名揚上海灘
胡蝶二十歲,正是最明朗、最動人的年紀(jì)。
帶著一顆不染塵埃的心,她離開了故鄉(xiāng),獨自一人,踏上了上海的碼頭。
那時的上海,正沉醉于國產(chǎn)影片的新潮。
街頭巷尾,影院林立;報刊雜志,影評紛紛。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抬頭望見櫥窗里女明星的倩影,一襲旗袍,眼波流轉(zhuǎn)。
心中那一粒熱烈的種子,在悄然萌動。
她喜歡色彩,喜歡旋律,喜歡銀幕上那種遙遠(yuǎn)而真實的光輝。
她默默地想,也許有一天,她也能站在那樣的光下,被世界溫柔注視。
很快,機會便降臨。林雪懷,一個在圈內(nèi)小有名氣的人物,看中了這個安靜又倔強的姑娘。
他親自引薦她進入了“上海友聯(lián)影片公司”,并與她合演了第一部作品——《秋扇怨》。
片子拍得簡單,制作粗糙,卻意外地,胡蝶一笑,便笑進了觀眾心里。
銀幕上,她清澈的眸子,微微的酒窩,不施脂粉,已足以叫人難忘。
那一年,天一影片公司的老板邵醉翁,正在為選角焦頭爛額。
聽人說起了這位新人,他特意去影院一探究竟。光影微動間,邵醉翁在心中暗暗拍板——就是她了。
演出散場,他便親自找到林雪懷,提出以月薪百元的高價,與胡蝶簽下一年的合約。對那時的胡蝶來說,這是莫大的肯定,也是新的起點。
她歡喜極了。沒有猶豫,沒有怯懦,她簽下了合同,從此步入了天一公司的門檻,也步入了萬眾矚目的長路。
胡蝶的名字,開始在上海灘傳揚。街頭巷尾,電車車身,報紙頭版,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她的清新,她的自然,她的真誠,成了那個時代最鮮亮的標(biāo)簽。
不久,連“明星公司”的鄭正秋也動了心。
他素來擅長提攜新人,得知胡蝶背后是林雪懷,便親自登門,三顧茅廬,把胡蝶從天一挖到了自己的麾下。
胡蝶一路走來,林雪懷的扶持不可或缺。
胡父心懷感激,也因此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
胡蝶雖初涉世事,卻心存感念,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月宮舞廳,燈火璀璨。她與林雪懷訂了婚,一時傳為佳話。
然而,世事易變。
胡蝶一天天走高,成為上海灘人人追捧的女神;而林雪懷,卻在失意與挫敗中,漸漸沉淪。他染上惡習(xí),脾氣暴躁,名聲日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無法彌補。
終于,在一次沉默之后,他們解除了婚約。
胡蝶沒有哭泣,沒有怨懟,只是默默收拾心情,繼續(xù)前行。
可是,失去愛情的夜晚,總是漫長。
胡蝶孤獨寂寞,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不愿見人,不愿出門,心中有著連自己也無法言說的空洞。
就在這時,潘有聲,走進了她的生活。
潘有聲,福建蒲田人,抗戰(zhàn)前曾是“德興洋行”的總經(jīng)理。
他在一次茶葉交易會上,偶然結(jié)識了胡蝶的堂妹胡珊。
胡珊看著日漸憔悴的胡蝶,心中不忍,便起了撮合之意。
1931年12月,胡珊在自己家中舉辦了一場小型舞會。
燈光搖曳,音樂繾綣,阮玲玉等電影界好友悉數(shù)到場。
胡蝶原本無心赴宴,卻拗不過堂妹盛情,穿了件素色長裙,默默地走入了喧囂的人群。
舞會散場,胡珊安排潘有聲送胡蝶回家。
街上冷風(fēng)微起,胡蝶與潘有聲并肩而行。
談吐之間,她驚訝于他的沉穩(wěn),他的溫和,他與平日那些浮華男子截然不同。
潘有聲恪守分寸,只以朋友之禮相待。
言語謹(jǐn)慎,舉止溫潤。他尊重她的身份,也尊重她的脆弱。
他的細(xì)心與穩(wěn)重,漸漸贏得了胡蝶父親的信任。
日復(fù)一日,相處中,潘有聲看到了胡蝶身上與眾不同的光。
她雖然是上海灘最紅的明星,卻從不自矜,從不怠慢。
她待人誠懇,熱愛藝術(shù),對鏡頭前的每一刻,都傾注了全部的心力。
潘有聲動了心。胡蝶也動了心。
1935年11月23日,上海一座寂靜的小教堂里,胡蝶挽著潘有聲的手,許下了白頭之約。
婚后,胡蝶漸漸淡出了影壇。她不再頻繁地出現(xiàn)在銀幕上,只偶爾接拍一兩部電影。
最后悔的決定
那個時代的女明星,命運從未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戰(zhàn)爭席卷大地,顛沛流離成了她們無法抗拒的共同命運。
如果回頭看看西方,大規(guī)模戰(zhàn)爭雖有,卻鮮少像當(dāng)時的中國一樣,連綿幾十年,戰(zhàn)亂不斷,社會劇變頻繁。
對那一代人來說,動蕩幾乎成了日常。
今天或許還是萬人簇?fù)淼拇竺餍牵魈鞈?zhàn)火燒到頭頂,也不得不倉皇逃命。
胡蝶也一樣。她是上海灘最紅的影后,可1937年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她和家人被迫遷往香港,以求一方平靜。
短暫安穩(wěn)沒能持續(xù)太久。1941年香港淪陷,日軍進入。軍官們點名找胡蝶,要她拍攝一部歌頌日本的新片——《胡蝶游東京》。
面對威脅,她沒有退讓。
她以息影多年且身懷六甲為由,斷然拒絕。她沒有妥協(xié),就像彼時的梅蘭芳,寧愿蓄須明志,也絕不登臺獻藝。
可是,拒絕了日本人,就意味著再也無法在香港立足。
胡蝶明白,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條。
1942年,她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跟著東江游擊隊,一路翻山越嶺,晝夜兼程。
穿過叢林,趟過激流,在槍炮聲中掙扎前行,走了整整幾十天,才抵達廣西。
終于到了重慶,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可等待她的,又是一場沉痛的打擊。
為了躲避戰(zhàn)亂,她早早將積蓄的全部財產(chǎn),打包成三十只大箱子,托人秘密運往內(nèi)地。
里面滿是珠寶、金銀、古董、字畫,幾乎是她一生積攢的心血。
可是,當(dāng)她抵達重慶,消息傳來——三十箱財物,在半路失蹤了。
胡蝶聽到消息時,整個人癱軟下來。之后連著大病了一場,幾乎無法起身。
財物已失,重追回來幾乎無望。
可胡蝶不甘心。絕望之下,她硬著頭皮,找到了軍統(tǒng)頭目戴笠。
這或許成了她未來最后悔的一個決定。
那時的戴笠,權(quán)傾一時,國統(tǒng)區(qū)、敵占區(qū)、甚至部分解放區(qū),他都能自由出入。
更重要的是,早在他還是小軍官時,就對胡蝶傾慕已久。
那個年代的電影院里,戴笠常常獨自一人,買一張票,看胡蝶主演的影片。
而今天,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女神,主動走到他面前,低聲請求。戴笠興奮得幾乎不能自持。
于是,他動用各方資源,搜羅來大量珠寶首飾。
東拼西湊,真假難辨,但終于湊齊了幾車貨物。
戴笠親自把珠寶送到胡蝶面前,說:你的東西,我?guī)湍阏一貋砹恕?/p>
胡蝶接過那些珠寶,心里或許清楚,這并不是自己真正失落的三十箱。
可是,她沒有戳破。也許是心灰意冷,也許是不想再失去。
這一接,便埋下了更深的禍根。
為了徹底奪得胡蝶,戴笠動了更多心思。
他先是派人,送去專員委任狀和滇緬公路的通行證,支開了潘有聲。
借著生意的名義,將潘有聲遠(yuǎn)遠(yuǎn)打發(fā)去了昆明。
潘有聲一走,戴笠便按捺不住。
他直接將胡蝶帶到楊家山自己的公館軟禁起來。
胡蝶嫌公館昏暗逼仄,窗戶狹小,無法眺望樓前景致。戴笠立刻命人動工,在公館前新建了一座別墅,只為博得佳人一笑。
他又從印度空運來胡蝶愛吃的水果,采購了成堆鞋履任其挑選,還不惜花上萬銀元修建了一座巨大的花園。
每天,戴笠陪著胡蝶在花園里散步,談天,觀花,似乎要用盡所有權(quán)勢與金錢,換取胡蝶一絲歡顏。
可是,再華麗的幽禁,也擋不住胡蝶心底的孤獨。
每一個夜晚,她倚在窗邊,眼眶濕潤。她思念遠(yuǎn)在昆明的丈夫,每一聲嘆息,都淹沒在冷清的風(fēng)里。
潘有聲回到重慶后,聽聞噩耗,幾近崩潰。
他四處打聽,急切尋找胡蝶的消息,卻始終無果。
最終,他親自前往重慶中二路羅家灣19號——軍統(tǒng)局本部,希望當(dāng)面對質(zhì),卻連門都沒能進。
一次又一次碰壁,他愈發(fā)焦灼。
直到有一天,在皇后飯店的角落里,他被戴笠的秘書王漢光找上。
王漢光冷冷地勸他:“把胡蝶帶走?不可能的。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拿些錢,做個官吧,別再白費心思。”
潘有聲清楚,自己不過是以卵擊石。
最終,他只能苦澀地收下屈辱,默默離開了重慶,悻悻返回上海。
晚年定居加拿大
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局勢突變,戴笠意欲與胡蝶正式成婚。
他命胡蝶先飛赴上海,與潘有聲辦理離婚手續(xù)。
潘有聲明白,面對權(quán)勢,無力抗拒。無奈之下,他同意解除婚姻關(guān)系。
臨別時,胡蝶淚眼婆娑,握著潘有聲的手,哽咽說道:“姓戴的,可以霸占我的身體,卻霸占不了我的心。有聲,我的心,永遠(yuǎn)是你的。”
然而,就在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之際,命運突然翻轉(zhuǎn)。
戴笠在南京近郊乘坐的飛機失事,墜毀身亡。胡蝶與戴笠的婚事隨即成空。
失去桎梏后,胡蝶悄悄與潘有聲重聚。
兩人低調(diào)離開了上海,悄然隱匿在香港。
來到香港幾年后,潘有聲便染病離世。
孤身一人的胡蝶,再次移居加拿大。異國他鄉(xiāng),胡蝶度過了孤獨而清冷的歲月。
歲月蒼老了容顏,卻未能磨滅心底的思念。
八十二歲那年,她做了一個決定。將自己兒時的小名“胡寶娟”,與已故丈夫的姓氏合二為一,改名為“潘寶娟”。
時代無法選擇,際遇也無處可逃。真正決定一個人走向的,從來不是環(huán)境,而是性格本身。
胡蝶和戴笠之間的故事,給胡蝶帶來的傷害,遠(yuǎn)比表面上看到的要深。
作為當(dāng)時上海灘最耀眼的女明星,她的一舉一動,早已暴露在無數(shù)雙審視的眼睛下。
風(fēng)波爆發(fā)后,罵聲四起。輿論洶涌,幾乎淹沒了她所有曾經(jīng)的光環(huán)。
尤其是那些對她不加分辨的指責(zé),讓胡蝶直到晚年回憶起來,依舊憤懣難平。
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關(guān)于“丟失東北”的指控。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作為一線大明星,胡蝶與當(dāng)時不少社會名流交集頻繁,傳聞也隨之四起。
有人說,她曾與張學(xué)良關(guān)系密切;也有人說,她與杜月笙有過往來。
傳得最多的,是關(guān)于張學(xué)良。
那年九一八事變發(fā)生時,胡蝶確實人在北平,還未出嫁。張學(xué)良的家人后來回憶,那晚,大帥確實外出看戲,同行者中,有胡蝶的名字。
于是,傳言愈演愈烈。
人們說,是胡蝶耽誤了張學(xué)良,讓他錯失抗敵良機;東北的淪陷,竟然也算在了一個女明星頭上。
這無疑是荒誕的。
全國一片憤怒之中,一首《哀沈陽》的詩迅速流傳開來:“趙四風(fēng)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當(dāng)行。”
趙四、朱五,普通人或許不甚了解,可胡蝶是誰,當(dāng)時全國無人不知。
于是,在這場輿論狂潮中,胡蝶承受了遠(yuǎn)超他人的痛罵。
一個無辜的人,被推上了風(fēng)口浪尖。
面對巨大的壓力,胡蝶沒有逃避,也沒有崩潰。風(fēng)言風(fēng)語壓在頭上,她照樣生活,照樣挺直脊背走在人前。
與戴笠之間的紛擾,早已讓她嘗盡人情冷暖;世事無常,更教會了她一條——不論多少誤解,不論多少污名,只有自己不倒下,別人才打不倒你。
胡蝶,憑著一份從容,一份倔強,一份近乎頑固的堅持,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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