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民政局玻璃幕墻上，喬予霧的倒影被雨痕割裂成碎片。她攥著離婚協(xié)議的指尖泛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抵不過心口的鈍痛。工作人員蓋章的瞬間，她忽然想起二十天前靳承晏在婚禮上宣誓的畫面，那時他說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此刻卻成了最鋒利的諷刺。

"喬小姐？" 工作人員的聲音打斷思緒，"需要幫你叫車嗎？" 喬予霧搖搖頭，走進雨幕時，手機在兜里震動。是靳承晏發(fā)來的消息："之瑤睡了，晚上回來吃飯。" 附帶一張嬰兒床的照片，原木色的床頭雕著小熊，和他們當年挑的款式一模一樣。她盯著屏幕，突然笑出聲，雨水混著眼淚滑進嘴角，咸得發(fā)苦。

臨湘路的法國梧桐在風中顫抖，喬予霧想起十二歲那年，靳承晏就是在這里替她擋住醉漢的酒瓶。那時他的白襯衫染上血跡，卻笑著說 "霧霧別怕，有我在"。現(xiàn)在她渾身濕透地走在同一條路上，右手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知何時滑落，只剩下一圈蒼白的痕。

別墅大門敞開著，玄關(guān)處擺著兩雙拖鞋 —— 靳承晏的皮鞋擦得锃亮，旁邊是孟之瑤的粉色月子鞋。喬予霧踩過大理石地面，聽見樓上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聲。孟之瑤的聲音像浸了蜜："承晏，寶寶在踢我呢，你摸摸看。" 緊接著是布料摩擦聲，她不用看也知道，靳承晏此刻定是半跪著貼在孟之瑤小腹前，像極了他們備孕時的模樣。

臥室的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得很高，喬予霧卻覺得刺骨的冷。她摸出藏在衣柜深處的驗孕棒，三條紅線在燈光下格外刺眼。想起上周在醫(yī)院撞見靳承晏陪孟之瑤做產(chǎn)檢，他護著她的樣子，和三個月前陪自己墮胎時判若兩人。那時醫(yī)生說 "再流產(chǎn)可能永遠懷不上"，他卻只是皺眉："了之瑤的事再說。"

退燒藥在胃里翻涌，喬予霧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想起婚禮那天靳承晏說 "要把星星摘給她"。現(xiàn)在這盞燈璀璨依舊，照得見孟之瑤在樓下試穿孕婦裝，卻照不亮她逐漸冷卻的心。床頭柜上的相框里，他們穿著校服站在香樟樹下，他的手偷偷拽著她的裙角，而如今，那只手正溫柔地替別的女人梳理頭發(fā)。

深夜的雨突然變大，喬予霧被雷聲驚醒。喉嚨干得冒煙，她扶著墻去客廳倒水，卻看見靳承晏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攥著她的離婚協(xié)議。他抬頭時，眼底布滿血絲："霧霧，為什么要離婚？"

她盯著他指間的紙張，那道他親手簽的筆跡還帶著墨香："因為我不想再當你的血庫，你的替身，你的備胎。"

"替身？" 他猛地起身，協(xié)議被揉成一團，"你知道我愛的只有你！"

"愛我？" 喬予霧冷笑，摸出兜里的驗孕棒扔在他腳邊，"那你解釋下，為什么我懷孕三個月，你卻陪別人做產(chǎn)檢？為什么我流產(chǎn)時，你在陪別人挑嬰兒床？"

他臉色瞬間慘白，伸手想抱她，卻被她避開："霧霧，我不知道你懷孕了，之瑤她……"

"夠了！" 她打斷他，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決絕，"從今天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轉(zhuǎn)身時，她聽見他慌亂的腳步聲，卻沒注意到地上的碎玻璃 —— 尖銳的刺痛從腳底傳來，她踉蹌著摔倒，卻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

"別動，有玻璃碎片。" 靳承晏的聲音帶著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在沙發(fā)上，然后跪在地上一片片撿玻璃。喬予霧看著他后頸的碎發(fā)，想起無數(shù)個他為孟之瑤彎腰的瞬間，此刻卻為了她蹲在地上。可這遲來的溫柔，她再也不需要了。

"靳承晏，" 她輕聲說，"你知道嗎？今天去民政局的路上，我差點被車撞。當時我在想，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疼了。"

他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驚恐："別胡說！"

"但我沒死成，" 她繼續(xù)說，"因為我突然想通了，我的命很珍貴，不值得為你這樣的人浪費。"

晨光爬上他蒼白的臉，喬予霧掙脫他的懷抱，走進臥室收拾行李。靳承晏跟在身后，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霧霧，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處理好一切，我們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她打斷他，將最后一件衣服塞進箱子，"你知道破鏡重圓最諷刺的是什么嗎？不是裂痕，而是我們都知道，鏡子再也照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拖著行李箱走到玄關(guān)，喬予霧最后看了眼這個住了十年的家。靳承晏靠在墻上，手里還攥著她的驗孕棒，眼神空洞得像具軀殼。她輕輕開門，雨后的陽光撲面而來，遠處傳來孟之瑤的喊聲："承晏，我要喝鯽魚湯……"

門在身后輕輕合上，喬予霧走進明媚的晨光里。手機響起，是律師發(fā)來的消息："喬小姐，您母親車禍的監(jiān)控找到了。" 她盯著屏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原來當年撞死母親的司機，是孟之瑤的舅舅，而幕后指使，赫然是靳承晏的父親。

眼淚終于落下來，卻不再是為了愛情。喬予霧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雨后的空氣里帶著青草香。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人生不再只有眼淚和背叛，還有未完成的正義，和值得期待的未來。

而那個曾說愛她如命的男人，終究會像這場暴雨一樣，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