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文心雕虎全編》,仿佛看到劉緒源先生散步或者在學術講座中的身影。
劉緒源的書評,我向來認真拜讀,常常要從報刊上把它們剪下來收存,有時會讀上不止一遍。此書中的部分篇目曾在我參與編輯的刊物里開辟專欄刊發并集冊出版,至全編版中再相遇,依然忍不住從頭閱讀。
我很敬佩劉緒源時常能夠用很樸素、明朗的語言以及相當明晰的布局,講述深奧和寬廣的理論內容。他的文字,讓有些我仰頭望一望而不敢靠近的論題進入日常,與此同時,世間日常因為他的捕捉與剖解,總是呈現出其應有的生命與文化意蘊,恰如其分地跟人的精神本質和社會生活相映照。他的學術研究與敘述開掘了日常的空間,還原了它真實的多元和尋常化,讓人更清澈地感知到文學的根基。
觀讀他的作品,人可以特別神清氣爽。有時我喜悅地想:能以這樣的方式“聆聽”到他“講課”啊!這些文章吸引我的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說自己內心的聲音。
他總是以自己的秉性、學術、思考力,去建立屬于自身思想的評述。我讀的時候也保持獨立,去學習、欣賞、發現,甚至還會不自覺地審視。有些他談及的作品我沒讀過,有時我會找來讀一讀。有的內容一時理解不了,會放下,以后再來讀。有時遇到不一樣的看法,我也會再認真地想一想,有時我會保留自己的看法,也有過,在后來甚至好些年后我有了新認識,終于明了他的話,也有的照舊會保留意見或者仍隨之處于不懂的情況……我享受并珍視這樣的一種閱讀與“交流”。
劉緒源一次又一次提及“真生命”。他用“真生命”來論及好作品與作者的內在聯系。《文心雕虎全編》中,《像安徒生,還是像格林》一文,他說安徒生的童話杰作“的確包含了安徒生所獨有的、無可取代的真生命”——我通過此書及他的另一些作品,逐漸越來越深地感受到“真生命”的內涵,感受到這一詞匯對于作者及其創作、對于一個人的意義。
在我眼中,他正是一位以自身特有的精神為文、治學和生活的人。他的寫作、研究、日常言行對應著他寫于此文中的話語:“獨創憑什么?憑你自己的人生經驗,憑你的藝術感覺,憑你的真誠。”對應著他寫下此文后五年左右時間里的進一步闡述:真生命“即真情實感”,“有真情實感的作品未必都能成為純文學,它還須有一定的先鋒性”。“這里的‘先鋒性’,既指文學形式上的,也指文學內容上的,也就是,作品要給一個時代的文學帶來新東西,要有新突破。而且,這突破是通過審美的方式實現的”(見《中國現代兒童文學史略》之《序二》)。
寫至這兒,我的腦海里冒出他在《上海文學》中的“今文淵源”專欄。他置身于“五四”新文學運動以來的文學之林。寫“也曾經大大地‘暢銷過’”的胡適,“興趣太系于學問,而且越研究越深,課題越弄越偏”,“把本來吸引過來的大眾‘眼球’都給研究跑了”,筆觸嚴謹、酣暢,趣味盎然;說魯迅、周作人、胡適、林語堂的笑與不笑,闡述精煉而細致,絲絲入扣,彰顯出豐富的層次,令幾位大家的學術追求與個性在文學場景里生氣蓬勃。我感嘆他的論述之精湛,看到“真生命”因為他而煥發的生命力,不由感動,此中,猛然也看到了他的笑與不笑、天真與成熟,他的大學問與謙虛、敦厚。正是自身特有的真生命,構成了他作品的本質。
他的作品,給予人的是文學的,同時是富有人性的視角,是深透與率真,是廣闊的人生與境界,是萬物的各自獨立與相互融匯,由此形成的誠摯與和諧。
一篇好的文學評論就是一堂精彩的閱讀課。一篇篇,它們,也讓我看到深與淺的美妙合一,帶給我永恒以及無限。
感謝公益小書房上海站(上海小書房)提議《文心雕虎全編》讀書會,促使我把這些文字寫下來。敬意亦遙寄漪然,2004年她創辦了小書房世界兒童文學網公益網站,在志同道合的伙伴協助下,開辟出一個以兒童文學閱讀、創作、翻譯、繪畫為主題的樂園;2007年發起建立公益小書房的倡議,杭州、上海、北京、長沙、青島等二十多個城市的志愿者們紛紛響應,在各地建立站點,相伴孩子們遨游書海。
忍不住抄錄西蒙娜·德·波伏瓦生前未出版之著中致好友扎扎的話:“我是通過文學手法在這里跟您交談。”世界的本真在文學里,那些細微,思想的游動迂回……生活的立體、無窮無盡,空間、時間、字詞的具象與彈性等,在優秀的文學里。永恒,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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