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在四川自貢,就有一支武裝,被人們稱之為“叫花子營”。他們軍隊不像軍隊,土匪不像土匪,乞丐不像乞丐,但他們卻擁有武器,領頭人李炳文也稱營長。手下稱他為“營座”。
這支隊伍沒有統一的軍裝,身著五花八門的軍服,有的滇軍入川留給他們的,有的者是從軍閥混戰中死去的士兵身上拔下來的,軍服顏色有灰色、黃色、麻黃色,士兵中大多只有一頂軍帽,身上的軍裝,基本上是百姓裝,有些用染料染成了談黃色,不論是軍官還是士兵,服裝大都是破破爛爛的。武器除了一把手槍和兩根長槍之外,還有幾支自制的土槍,有十來支大刀和長矛。
這支隊伍,之所以被稱為“叫花子營”其實還有段故事。據原《自貢日報社》老報人張天紀講述:這支隊伍本來就是一群乞丐,家道破落的李炳文從外地流浪到自流井以后,將他們集聚在一起,李炳文童年時上個學堂,有一些文化,于是,這群人在李炳文的統帥下,自稱丐幫。李炳文還為他的丐幫制定規矩,后來,丐幫越做越大,涉及到周邊的榮縣、富順、威遠、內江等地,于是,李炳文將丐幫中的身體好、年輕的弟子,組成了“評議隊”。
宣統三年(1911年)5月,清政府令趙爾豐、端方剿辦四川革命軍,黎元洪、黃財兩都督及四川紳商請求滇軍派兵援助。蔡鍔任命謝汝翼為援川軍第一梯團長。“謝部取道東川、昭通人川,川督趙爾豐聞滇軍至,交出政權兵權”。10月下旬,謝部進抵四川敘府(今四川宜賓)。
謝汝翼
當時四川境內土匪橫行,民遭涂炭。自流井土匪周鴻勛作亂,士紳請求派兵圍剿,謝汝翼認為自流井是全川財政支柱,為保全川財源,同意派兵清剿。遂派黃硫成率部進駐自流井,富順、南溪及川南一帶剿滅土匪。
當時,黃硫成的部隊路過自流井時,在街頭遇見李炳文帶著他的“評議隊”,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手中有大刀和長矛,黃硫成便想臨時收編這支隊伍,用來協助打土匪,可以減少部隊士兵的傷亡。于是,電告謝汝翼獲準。黃硫成收編這支隊伍后,成立暫編新一營營長。黃硫成部平亂之后,看見這支隊伍實在不像樣子,貪生怕死,好吃懶做,毫無組織紀律。于是,離開自流井時,便沒有將他們帶走。這樣,叫花營又恢復了原樣,從此,“叫花營”的名稱便流傳了下來。
黃硫成率部離開自流井之后,李炳文繼續把持“叫花子營”。李炳文是個聰明人,他深知“叫花子營”要想在自流井生存下來,不能得罪官府,也不能得罪當地的鹽商和鄉紳,更不能像土匪一樣燒殺搶掠。因此制定了較為嚴厲幫規。但丐幫要維持“叫花子營”的開銷,卻成了大問題。不久,李炳文將“叫花子營”移交給丐幫的向麻子。向麻子將“叫花子營”駐地搬到了吊腳樓(今自流井區解放東路上一條居民下河挑水的水巷子,路旁有一條污濁不堪的大水溝。出水巷子右邊的石坎上,有一座吊腳樓)。然后,向麻子將“邊棚”分布在孤老院(天主堂后面)、后山坡、牛屎山、善后橋下和火井沱的“叫化巖”(系一巖石伸出,下臨河邊,枯水時乞丐麇集,故名)等處,每處都有他指定的頭目統率指揮。
為了維持“叫花子營”的生活來源,向麻子開啟了三條財源:一是販賣私鹽到外地去賣;二是向辦婚喪喜慶大事的人家估要軟取;三是揀炭花出售給鹽場用來燒鹽。
一次,“叫花子營”販賣私鹽,富順碼頭上被鹽警隊查獲,導致一死一傷。還有一次,“叫花子營”押運一船鹽巴到重慶,被楊森的部隊截獲,人跑回來,鹽卻丟了。
“叫花子營”向辦婚喪喜慶大事的人家估要軟取的手段光怪陸離。“叫花子營”經常向各街巷的打更匠、廚師、裝水煙的、吹鼓手、找扎匠等人打聽消息。無論哪條街、哪家人,只要有人去包席、雇裝水煙的和茶炊的、請吹鼓手的、買找扎紙火的,他們的嘍啰看到聽到,便要馬上打聽清楚是辦什么事。
如辦喪事,死的是什么樣人?做齋、開奠、出殯是哪幾天?凡是婚嫁、生兒育女的,某天某時要破土鑿井的,某井某灶見功的,某人某日接辦或接佃某井某灶的,春節后某家井灶商號算紅帳的,遷入新居的,要遠行的,外來此地的人,回家的,軍政官吏調動起身的,他們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向向麻子匯報。
所以,向麻子雖然身居“中軍大營”,對各方面的消息卻十分靈通。至于本地有名的地主豪紳、巨商大賈,即所謂“大公”、“二公”本人連同他的老婆的生辰壽誕,他們在平日早有詳細的調查記載,就不用臨時打聽了。
向麻子接到有關消息后,一面派人準備禮物,一面分派隊伍,指示如何行動。他本人則按照實際情況,或親自出馬,或安坐老營。他們所準備的禮物,以當事人所舉辦事情的性質不同而異。
對于喪家,敬香時用錢紙香燭,開奠時送素紙挽聯。辦喜事的,用大紅賀聯一副,紅綾一幅。每副對聯都寫明當事人的行號,如“某某老太爺”、“某某大老爺”、“某某寶號”、“幾旬大慶”、“令郎榮冠志喜”、“開張鴻發”之類的上款;下款則寫“某街貧民恭賀”,很像真誠送禮似的。他們無論對于哪家都要準備同樣的禮物--火炮。
火炮有大小之分,他們一到當事人家的門口,先放小的一串火炮,表示他們到了。還有人手中拿著一餅大的沒有打開的火炮,準備他們的頭頭敬香或賀喜時,做出就要燃放的樣子。
有些人家怕多花錢,便急忙勸止。但他們估計當事人是出得起錢的,便立刻點燃。是辦喜事的,就高喊:“給主人家道喜啦!”并把對聯掛起。他們已經花了這么多錢,主人當然要加倍還給他們才行。對識趣付款的,他們也很識趣,張羅完就走人,對不識趣的主,他們就在門口堵塞來的客人。如遇到主人錢給少了,或使他們賠本了,那他們要同主人算帳的。火炮錢好多,對子錢好多,總要討索到對方實在不能再加了方才罷休;同時,趁勢把他們所送的對聯取回去。
他們估計當事人如果是出不起好多錢的,便只把對聯擺在桌上并不打開,或只打開一點,因那里面所寫的都是千篇一律,同當事人家的實際情況不符,一打開就要“現相”,所以只能露上不露下。如遇官吏卸任,就在道旁擺張桌子,上面攤開一張紅綾,放一碗清水和一面鏡子,恭維你這位官長“清如水,明如鏡”。然后恭立桌后。
估計討錢不會多,就不放火炮,怕的是賠本。軍官有護兵馬弁簇擁,站著跪著都不會理睬,只好把火炮點燃,把紅綾搭上轎子或系在馬頸上,等待對方叫“發賞”。
有一次,某軍官明升暗降(團長升參謀長)離自流井,他們也去放炮掛紅,高喊“恭喜團長連升三級”。軍官大怒,命勤務兵將紅綾扯了摔在地上,揮動盒子槍把他們攆開,丟幾角錢于地而去。嘍啰俯首拾錢,凄然搖頭曰:“拿這幾個錢,真是血盆內抓飯吃!”
有的豪紳巨富,為了炫耀自己有錢,大辦喪事,散發孝帕,設有貧民席。如遇此等人家,挽聯就不拿走,另送香燭錢紙到靈前排隊磕頭,就可飽食酒肉。有的人家還要格外“發賞”,那就更加滿意了。
向麻子把隊伍分成好多組,分批先后去到當事人家,是他們要錢的方法之一。衣帽整潔點的,一直進入禮堂敬香或道喜,并宣稱要幫忙打雜,像很有禮貌似的,使當事人不能不以一般客禮相待。穿襟襟掛綹綹的,則聚集在門口,高聲喊叫“孝官老爺”或“新貴人”、“多謝下子嘛”,如當事人不理,他們就象春雷爆發一樣,齊聲轟吼,鬧得四座不安。
這時,向麻子手下有個頭目名叫徐歪嘴的,便乘機站出來向轟吼的人們說:“辦事人家是大方的,一會兒有交涉,不要吼!”軟硬兼施,逼使對方出來把事情擱平。
當事人為了減少這一批又一批應付的麻煩,只好去同向麻子他們辦交涉,請他們出來幫助解決。于是,他們就趁機講價還價,軟討硬要,以達到最高限度的要求才止。對于一些“土老肥”,則含譏帶諷地估倒要。
但對于請有武裝團丁的有勢之家,知道硬要不行,便用懇求的態度講話,但卻將矛頭指向為主人幫忙的人。
如主人姓王,明知幫忙的人姓張,故意稱他為“王大爺”,還說:“幫我們說幾句好話嘛,要得到你好多喲!”意思是你已抱給某人去了,跟著某人姓,“你”字最挖苦人。
又如明知幫忙的是井灶的小“丘二”,偏不照一般稱呼“某老師”,而呼為“某二爺”(當時侍候人的跟班的通稱),亦極諷刺。幫忙的人如動了氣,他們就拿一些人說好話,賠不是,拿一些人頂嘴,故意吵鬧起來,驚動主人。待到主人開口“再賞點錢給他們”時,他們便說:“你看,主人家本來是厚道的嘛!”弄得幫忙的人啼笑皆非。
有些人家辦事怕麻煩,知道他們能包干,便事先同向麻子交涉辦妥,一概由他們去對付,錢完全交給向麻子。向麻子按照當事人的經濟能力包下來后,屆時派幾個頭目到場安排打發就行了。
如遇到有不是“叫花子營”的,強硬“扯拐”(搗蛋)的,他們便拿言語打招呼,或大聲吼罵,甚至拳打腳踢,估倒拖開,大逞把頭的威風。
他們對要來的錢的分配辦法,一般的講,向麻子要提二或三成,頭目要提一或二成,其余才歸大家來分。如果有私藏起來隱匿不報的,一經查出之后,就要受嚴厲的處罰。向麻子手下有個姓王的頭目,得錢沒報,就被驅逐了。上面所述,就是向麻子他們的生活來源之一。
他們生活來源之二,是揀炭花和雜物的收入。從文武廟到關外的沿河(釜溪河)兩岸,商店居民經常傾倒炭渣和垃圾。
在這些東西中,有不少炭花和雜物可以尋揀。只要向麻子的兄弟伙放上一個撮箕,旁人就不敢去動,他們便可慢慢地去尋揀。尋找到的東西所換得的錢,須以一部分孝敬“叫花子營”。
向麻子他們有時還受人雇用去替人“出熱”。例如,一九一六年,大資本家王和甫的兄弟王鴛祥,在湖廣館開了一家戲園,名叫“鈞天茶園”,生意很好。另有一個叫王學培,人稱“王公公”的,看了眼紅,也在王家塘地方開了一家戲園。
這么一來,“鈞天茶園”的生意當然要受影響。王鴛祥為了打擊王家塘戲園,便把王家塘戲園的特別座戲票買了八張,雇請向麻子的兄弟伙去看戲。當臺上的戲正演到精彩處時,這八個乞丐便把他們烤的烘籠同時拿出來,一齊吹火,弄得全園煙霧彌漫,逼得觀眾們紛紛散去。園主沒法,只得出來向他們說好話。
向麻子他們討錢,有他們的一套“術語”,好像是經過訓練似的。他們隨機應變,根據不同的對象和情況,說些“大吉大利”、“吐壽字”、“送財神”的恭維話,使那些達官顯貴聽到高興,不好不給錢。例如,見著出門人要還鄉,便說:“恭喜你,抱財回家!”見著請春酒或平常應酬的,便來一個“貴人請貴客”!某鹽商有一次為鹽務問題代表場商去重慶,他們便說:“給代表道喜,恭喜你旗開得勝!”某老板嫁妹妹送轎子回家時,他們跟著轎子攆,放火炮。資本家怒問:“啥子事嘛?”(在重男輕女的舊社會,認為當舅子是不光彩的事。),他們含笑答道:“門當戶對嘛!”某鹽商的女兒結婚,舉行婚禮時,已經打發了他們,后來女兒回家,他們又去放火炮。問他們:“剛才給了錢,又來干啥?”他們答:“那是新貴人拿的錢,恭喜你相府招東床嘛!”
在那個年代,“叫花子營”的生存之道,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至于,后來“叫花子營”去哪兒了?眾說紛紜。傳說上世紀30年代中期,向麻子病死,叫花子營便開始走下坡路,半年之后,自行解散了;也有傳說是向麻子死后,“叫花子營”交給一個叫王典棠的人,王典棠將“叫花子營”帶到資中,加入了國民黨軍隊;還有一個傳說是,王典棠接管“叫花子營”后,手下人不服,去了內訌,一個叫李澤華的人拉了一些人去了宜賓,王典棠只帶了部分人馬去資中。
關于“叫花子營”的傳說,幾十年來,一直在自貢流行,版本不少,但叫花子營后來到底去哪兒了,終無法考證。(張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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