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遼沈晚報記者來到了大連旅順的曹肇綱家。

“每年過年啊……我都……我都給她擺雙碗筷，可見我們有多想她啊。”曹肇綱面對記者的鏡頭哽咽地說。

一旁的妻子劉玉紅低著頭捂著眼睛：“不說了，不說了。”

此時的曹肇綱夫妻倆都已經患癌多年時日不多，臨死前就想著再見一見女兒曹茜。

20年前，夫妻倆東借西湊攢了8萬塊錢，圓了女兒德國留學夢，可踏出國門的女兒沒多久便杳無音訊，母親一度以為她被人害了。

直到傳來消息：她沒死，已經改名換姓當了教授。

消失的女兒

2020年，在東北的遼寧有過這樣一個轟動的新聞：一對身患重病的老夫妻，登報尋找自己的女兒，他們的女兒并不是走丟了，而是主動跟他們斷了聯系。

女孩名叫曹茜，從小是家里人的驕傲，2000年時，夫妻倆送女兒去德國留學，在最初的幾年里，女兒還會跟他們聯系，匯報自己在德國的近況。

2003年以后女兒音訊全無，沒有來過電話，也沒有寄東西回來過，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如今17年過去了，兩位老人都命不久矣，想見女兒最后一面。

在這對夫妻登報后，很快有人提供了曹茜的消息，據說如今她已經是德國一所大學的教授，不過她已經改了名字，不叫曹茜了。

隨后記者也通過知情人提供了聯系方式聯系上了曹茜，說明了她父母的身體狀況，希望能見上一面。

但是曹茜拒絕了，只說是有“不可調和的矛盾”便掛斷了電話。

誰看了這條新聞，難免都會有些上火，這是什么閨女，真是生塊叉燒都比生你強。

父母含辛茹苦地栽培你，出去以后就忘本了，不僅拋棄了父母也拋掉了自己中國人的身份，很難想象一個人的心得多冷多狠才能干出這么絕情的事情。

從老兩口自己描述的女兒成長歷程中，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一個遲來的孩子

曹肇綱是老來得子，以前農村的人結婚都早，十幾歲的年紀就成了家，20歲就升級做了父母。

曹肇綱和劉玉紅結婚也挺早，可婚后劉玉紅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時間久了，兩個人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身體有毛病，所以不能生育，但那時條件差，沒錢去醫院檢查和治療。

土法子試了個遍，可劉玉紅是光惡心卻不懷孕，身體也是越折騰越不如以前。

幾年下來，曹肇綱也就認了，覺得是自己命不好，老天才這么對他，嘴上雖然寬慰妻子說沒事，但看到別人家兒女繞膝，他還是不敢多瞧幾眼。

等到兩人三十多歲，劉玉紅有段時間一直惡心想吐，丈夫擔心她別是生了什么大毛病，趕忙帶著她去了醫院。

檢查之后醫生告訴兩口子，這是懷孕了，回家安心養胎就好，不必多想。

兩個人聽完后開心得真想蹦起來，早已經不敢想的事，現在竟然就要成真了，回家以后，曹肇綱是什么也不讓妻子碰，就讓她躺在床上安心養著，掰著手指頭盼這個孩子出生。

春去秋來，轉眼間10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曹茜就這樣來到了這個小家庭，更讓父母高興的是，曹茜在學習上很有天賦，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夫妻倆覺得自己兩人都沒什么文化，不能給女兒實質性的幫助，只能對她更嚴厲的要求，以此來促進她的學習，不斷地給她灌輸學習重要性的思想以及考不上大學是如何的悲慘，前途一片暗淡。

成績再好的學生，也難免有失手的時候，如果曹茜的成績稍有下降，或者是以前都能拿的獎狀這次沒有拿到，父親就會一直逼問她最近在干嘛，是不是上課都沒在聽，到底是為了什么事情分心了？

但很多事情就是沒有特別的原因，或許是當天沒休息好，或許是一下腦子沒轉過彎來，可父親卻非得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只要曹茜不說就不肯罷休。

也是從那時起，親子之間的裂痕開始浮現。

以一個旁人的視角來看，這里面誰都沒有錯，曹茜不過是偶爾的考試發揮失常，誰學生時代都會有這種經歷，人又不是機器，哪有萬無一失的事情？

而父母呢，也是真的擔心女兒的成績，只是因為他們自己沒有上過學，對于學習和考試完全來自于自己的想象。

八九十年代的人小時候可能都聽過父母類似的說法，父母總是會強調自己小時候沒有讀書的機會，言下之意是說孩子要好好珍惜讀書的時光，還有就是如果自己能有機會學習，一定好好抓住這個機會，改變命運。

事實真是如此么？未必。

父母的矛盾在于，他們認為自己的孩子比誰都聰明，所以就應該拿高分，考第一，如果做不到，肯定是孩子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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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方面他們又認為孩子不可能比自己聰明，孩子只有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才能有好的發展和未來。

如果曹茜再大一點，她會明白父母的局限性，只可惜當時的她也只是一個孩子，正如同父母是第一次做父母，不知道該如何跟孩子相處，孩子也是第一次做孩子，不知道如何回應。

父親的咄咄逼人，讓曹茜很受傷，她決定離開，或許一個適當的距離，能讓這段親情更長久一些，可是她走不成。

裂痕

高考成績公布后，曹茜的成績不錯，可以選一個很好的學校。

曹茜想去南方，因為她從來沒有去過南方，聽說那邊四季如春，不會像東北這樣寒冷，更重要的是，去了南方就可以脫離父母的管控了。

得知女兒想去南方讀大學，父親發了最大的一次火，因為他感到自己被背叛，有一種煮熟的鴨子振翅欲飛的感覺。

自己含辛茹苦的培養了女兒這么多年，眼看馬上就要到女兒回報自己，帶著他一起過上好日子的時候，女兒卻說要去南方，真把她放走了，自己這輩子還能享到她的福么？

所以，說什么也不肯讓她報考南方的學校。

這時曹茜已經18歲了，不再是小孩子，很多事情背后事，她也能看明白了。

看著父親歇斯底里的樣子，她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那就是從小到大父母口口聲聲跟她說“都是你好”，全是騙人的。

父母從來沒有真正替她考慮，去想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們真正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能掌控女兒。

關于大學的報考談判最終以破裂告終，羽翼未豐的曹茜只能屈服，不僅留在了遼寧，還按照父母的想法報考了遼寧師范大學。

因為父母覺得老師體面又穩定，如果女兒當了老師，自己下半輩子就不愁了，在村里走路都能帶風。

這次的反抗失敗并沒有讓曹茜放棄，很多人升上大學開始學業就會松懈，而曹茜反而是更加加倍努力的學習，因為她知道，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學習了，只有繼續努力，才能等來下一次掙脫的機會。

讓曹茜沒想到的是，在大二時，這個機會竟然就來了。當時學校有去德國留學的機會，名額之一就給到了曹茜。

曹茜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在第一時間告訴了父母，本以為父母會為自己感到高興，可電話那頭只聽到母親的冷漠。

最終，在曹茜的一再要求下，他們只好同意曹茜去德國，并找親戚借錢湊夠了8萬，給她當作路費和生活費。

沒想到這一去，曹茜就再也沒有回來。

最后的逃離

曹茜是一開始就打算遠走高飛的么？月是故鄉明，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講，小時候熟悉的東西永遠是最好，長大以后嘗過再多的美味，也還是會懷念故鄉的那一口。

所以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人是不會想要跟自己的過去決裂的。

原本的曹茜想擁有的只是普通人的生活，可以做普通的選擇，有普通的煩惱，但父母連普通人的自由也不想給她，凡事必須按照他們的安排來做。

今天聽從安排選了父母滿意的學校，明天選了他們滿意的工作，后天選了他們滿意的女婿，之后呢？要被安排到什么時候才是頭呢？

初到德國時，曹茜還是經常會跟父母聯系，交代一下自己在這邊的近況，當然每次也少不了要生活費。

起初老兩口還會期待女兒的電話，可到了后來一聽到電話鈴響就感到害怕。

如今我國與德國的收入水平依舊有不小差距，更不要說是在20年前了，一對農村的父母想供一個孩子在德國的開銷，確實是超出了他們的能力范圍。

為了讓女兒去德國，夫妻倆還欠下了不少的外債。

起初親戚們聽說了曹茜出國的消息，紛紛登門道賀，也樂意把錢借給他們，可是兩年多過去了，也不見曹茜要回來，大家也都怕了，不知道這個投資什么時候是個頭。

2003年，曹茜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打電話回來，夫妻倆非常著急。

突然有一天，曹茜打電話回家了，剛開口提了錢的事，父親就在電話那頭對她破口大罵：“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

一旁的母親還想著能跟女兒說句話，結果就被掛斷了電話，母親也斥責他不該跟女兒那么沖。

這個時候，父親也有點后悔了，安慰妻子道：“下次打電話再道歉吧！”

殊不知，這個道歉電話再也沒有打通過，曹肇綱夫妻倆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女兒的任何信息，無奈之下只能求助外交部。

在外交部的努力下，中國駐德國漢堡領事館的工作人員終于找到了曹茜，她始終不肯露面，都是她的丈夫在與領事館溝通。

后來，到了2005年，曹茜徹底失去了消息，是生是死沒有任何人知道。

時間轉眼來到了2020年，此時曹肇綱夫妻倆都患了癌癥，于是就找到了新聞媒體幫忙，想在臨死前彌補一下女兒：“我們不要你回來養老送終，見一面完成遺愿就行。”

隨著網絡的發展，此事很快在德國華人圈傳開了，身在德國的大連老鄉聯系了記者，表示她見過曹茜，現在已經改名了，在一所大學當教授。

同時，他也將曹肇綱夫妻倆尋找她的消息告訴了她，但她只是以一句“不可調和的矛盾”為由拒絕了溝通。

在這個故事中，因為僅僅只有曹茜父母單方面的敘述，未必事情就是如此，何況親子之間的事是最難講清楚的，這里面的恩怨，我們外人很難評說。

但這件事背后也反映出了中國家庭里普遍的一個矛盾。

“有一種冷，叫你媽覺得你冷”，很多時候，父母對于孩子的關心和教誨，并不是從孩子的實際情況出發，而是從自身的經歷出發的。

父母小時候餓過肚子，就總是希望孩子能多吃一點，很多老一輩的人看到孩子胖胖的，他就開心，而這背后的健康隱患被忽略了。

父母小時候沒有學習的機會，就希望孩子要珍惜學習的機會，成績稍有波動就是不懂事。

學習中實際會遇到的問題，因為父母自己也沒有經歷過，只能靠講空洞的大道理，拿出長輩的身份來壓孩子，讓孩子“聽話”。

父母的這種心理，在心理學中被稱為“投射”，因為自己小時候沒得到，所以就想在下一代身上彌補回來。

心是好的，可這種脫離了孩子實際情況的“好”，對于孩子來說只是一種壓力，壓得他想要逃離。

父母不想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孩子想要獨立自由，誰都沒有錯，可就是這種出發點的不同，造成了許多家庭的悲劇。

父母別總覺得孩子太小，不懂事，孩子也別總覺得父母太老，太固執，只有溝通，才能理解。

都是一家人，血濃于水，能有什么血海深仇，如果能坐下來好好溝通，真正去了解對方想要什么，哪有解不開的心結？

參考資料：

遼沈晚報大連時刻：《留德大連人、德國華文媒體助力尋人她在德國任教？母親回憶失聯原因》
遼沈晚報大連時刻：《獨生女留學德國17年杳無音信 旅順7旬老兩口望眼欲穿》
遼沈晚報：《大連德國留學女孩17年杳無音信……有消息從國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