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是怎么死的,史料記載不一,其中戴笠的密友之一文強的回憶應該比較真實可信:“他在臨死前的一段時間里,精神非常煩惱苦悶,唯恐老蔣把他一腳踢開。他這個做奴才的也不是一帆風順,曾幾次到了要被‘賜死’的關頭。外有三大會議(雙十協定會議、國民參政會議、政治協商會議)要取消特務機構,內有三陳(陳誠、陳立夫、陳果夫),再加上黃埔復興社中的三人耍禍端,這都是致命的難關!”
戴笠苦心經營軍統多年,卻成了內外交困人人喊打的主父偃、江充,老蔣也覺得這位“戴老板”尾大不掉,就想召開“八人會議”商討裁撤軍統事宜,通知名單上,戴笠排在第六位,連葉秀峰(中統徐恩曾的繼任者)都在戴笠之前。
熟悉那段歷史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中統的勢力是無法與軍統相比的,而且并不算軍隊建制——某些電視劇里演的“中統少將站長”、“中統上尉情報員”顯然是錯了:軍統原先叫“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后來變成“國防部保密局”、“國防部情報局”,屬于軍隊建制,而中統一開始叫“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調查統計”,后來叫“黨員通訊局”、“內政部調查局”,屬于黨務部門,要沒有在軍隊中兼職,是不可能有軍銜的。
戴笠是正授少將掛中將職務軍銜,他手下的在編特務也都有軍銜,而且還有一支裝備精良的作戰部隊,其人數之多,火力之強,打贏一個蔣軍二流兵團絕對沒有問題,更為嚴重的是這支武裝力量完全由戴笠掌控,他們要是發動兵變,拿下老蔣簡直易如反掌。
戴笠的武裝部隊在抗戰時期,就曾經讓其他正規軍自嘆不如,曾任任特務處駐上海辦事處上校處長兼蘇浙行動委員會人事科科長、忠救軍少將政治部主任、軍統局華北辦事處主任兼任冀察戰區挺進第八縱隊司令和第一戰區調查統計室主任、中美合作所第三特種技術訓練班副主任、軍統局北方區區長兼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肅奸委員會主任委員、軍統局東北辦事處處長兼東北行營督察處處長、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督察處處長的文強,在主持中美所第三特種訓練班工作的時候,其手下“學員”就曾讓湯恩伯和蔣鼎文大開眼界。
那是1943年4月間,中美所訓練班設在湯恩伯部十三軍的地盤上,該軍軍長打電話給文強:“你這個班有幾千人,裝備超過我們部隊了,比我們一個師的力量還大,不能把你們放在我們防衛的區域里。”
湯恩伯授意十三軍“婉拒”,文強只好帶著自己的“學員”撤離,撤離途中還順便幫了蔣鼎文一個大忙:“從鄭州到開封有日本人修的一座公路橋,如果不把公路橋破壞掉,日本人幾個晚上就過來了。我班里有三千多人,有最好的炸藥,我們還不能把橋炸了嗎?你部隊里的家眷起碼好幾千人,帶著小孩,又沒有吃的,都在公路上哭,我班里有四十多部最好的美式汽車,還有糧食,我們負責把家眷們送到西安。”
一個特訓班的副主任就如此“財大氣粗”,甚至能幫上戰區司令大忙,而這樣的特訓班,戴笠至少辦了五個(不含只有數百人的青浦班和松江班),每個班都辦了不止一期,筆者粗略統計,僅臨澧班、息訓班、黔陽班、蘭訓班、建甌班就有一萬七千學員,再加上文強負責的中美班,經過系統特訓的特務就超過了兩萬人。
兩萬訓練有素的特務,并不全在軍統局本部和各大區、省站,還以各種身份被安插進警察局甚至正規軍,更多的則組成了編制四萬多人的“交通警察總隊”,沈醉在《軍統內幕》中披露:“戴笠先后在各地辦了十多個“中美特種技術訓練班”,訓練和裝備了4萬多名特務武裝部隊,這支特務武裝部隊就是交警總隊的前身。配發的武器有卡賓槍、湯姆生機槍、UD機槍(UDM42手提機槍)、曲尺(M1911手槍)、左輪手槍和火箭炮(似乎應該是火箭筒,因為美國‘管風琴’火箭炮1943年才投放歐洲戰場,不大可能給戴笠)。”
抗戰勝利后,戴笠直接管轄的“交通警察”已經發展到二十個總隊和若干“交通警察旅”——總隊與旅平級,這就說明戴笠手下已經有了二十多個旅的“準正規軍”,而且其裝備的輕武器已經超過了老蔣的王牌部隊:“這些部隊的特點是火力強,機動性大,調動靈活。由于他們是經過美國特務訓練,全部美式武器裝備,帶部隊的軍官又大多是軍統特務,因此他們比其他一些反動部隊更頑固,更兇狠殘暴。”
二十多個旅是什么概念,熟悉蔣軍建制的讀者諸君當然知道,就不用筆者贅述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加上“交警總隊”,戴笠能直接指揮的武裝特務數量已經超過了十萬,您說這讓老蔣怎能睡得著覺?
戴笠死后,“交警總隊”被老蔣拆分,有的干脆改成了正規軍,時任東北“剿總”副總司令兼錦州指揮所主任范漢杰回憶:“交通警察指揮部司令湯毅生所指揮的三個交警總隊,每個總隊有兩個步兵團的兵力。”
曾澤生的第六十軍中有個暫編第五十二師,師長李嵩,該師的前身,就是李嵩的東北中長鐵路交警總隊(也叫第二總隊)。第六十軍副官長張維鵬在《起義前在矛盾中掙扎的六十軍》中說:“交警第二總隊擴編為暫編第五十二師(以原任總隊長李嵩為師長),撥歸第六十軍節制。可是交警總隊原屬軍統特務系統,對于人事、經理自成一套,曾澤生不能有所過問。由此可見,這完全是杜聿明派來監視第六十軍的。”
交警總隊能直接擴編為師,這就更可怕了,真正讓老蔣睡不著覺的,是戴笠還想以“交警”組建新的海軍,并自任“海軍總司令”,并與美國海軍上將柯克達成了共識(或者說交易),并且連主要骨干的人選都想好了:以唐生明為參謀長,以沈醉為副官長,那么其他的“交警總隊長”,就可能當“艦隊司令”了——交警總隊的軍官都在中美所受訓過,文化水平遠高于其他部隊。
抗戰勝利后,老蔣才發現戴笠已經把觸角伸到了十一個戰區的外事系統,這些戰區的“外事處少將處長”,無一例外是軍統分子,至于又名“情報處”的第二處,由軍統特務組成,并由軍統少將任處長,那更是已經成了“慣例”。
據文強回憶,戴笠當時還有個“化整為零計劃”,他親口告訴文強:第一是準備改組后的國防部第二廳諜參系統和對外使館的武官系統,要合法化第全部控制起來,這個任務由鄭介民完成;第二是將內政部警政司擴大為警察總署,合法化地安置軍統特務,全面控制警察方面的行政、人事、交易,保舉唐縱為總署長;第三,將本局所有武裝部隊改編為警察總隊,推薦李崇詩為海軍陸戰隊司令,兵員由本局武裝部隊中抽調。
戴笠想得挺美,卻忘了鄭介民跟他一直面和心不和,唐縱也早想另立山頭單干,李崇詩雖然跟戴笠在黃埔是同期同學,但是在鄭介民為廳長的“國防部二廳”當了辦公室主任后,也不再對戴笠忠貞不二。
“化整為零”的秘密會議根本就沒有秘密可言,甚至會議記錄還可能被添油加醋送到老蔣案頭,您說老蔣看了戴笠這個野心勃勃的計劃,豈能不大動殺機?
即使鄭介民和唐縱不向老蔣告密,老蔣也會因為戴笠那支數量驚人、裝備精良的武裝部隊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有史料說該部隊有四萬人,也有史料說該部隊有二十萬人,不管是四萬還是二十萬,都不是戴笠應該直接指揮了——各兵團司令老蔣一句話就能換人,而各個交通警察總隊,卻只聽“戴老板”一個人的,這豈不是觸碰了老蔣的逆鱗?
我們細看二十四史,都會發現戴笠在抗戰之后活不長:不管戴笠是老蔣的來俊臣還是劉瑾,一旦對老蔣的權威構成威脅,最后都是死路一條。
戴笠可能也知道自己性命堪憂,所以想了三條出路,其一是遠走海外避禍,其二是轉行當海軍司令,其三是將軍統化整為零,自己當“暗夜皇帝”。
不管哪條路,老蔣都不會讓戴笠走,于是戴笠就只剩下“機械故障墜機”一個結局了,讀者諸君可以試想一下:如果您是老蔣,發現戴笠的武裝部隊已經可以輕松擊敗一個二流兵團,又會如何處置和應對?戴笠不死,軍統能順利裁撤改編嗎?戴笠活著,那改編和裁撤還有什么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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