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裴鈞晟回家時,崔藝眠早已睡下。
他在那道緊閉的房門前看了半天,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早早起來,他就去做了早餐,崔藝眠做完早課下來時,他剛好忙完。
女人清越的聲音響起:“怎么是你做?王媽呢?”
聽見聲音,他輕輕一笑:“我這個月不是都休息嘛,就給王媽司機他們全都放了假,我來照顧你。”
“對了,關于修建舍利塔和慈善基金打款的事我也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如果不成功,這一個月就是他和崔藝眠相處的最后時光,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擾。
崔藝眠微微蹙了蹙眉。
裴鈞晟看出她的不滿,心底一陣苦澀。
但他只能故作輕松:“快來吃吧,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小菜。”
崔藝眠在桌前坐下,他盛了一碗白粥遞過去,骨節分明的大手,手背上一片觸目的紅。
她問道:“手怎么了?”
裴鈞晟聽見她的關切,心底又涌起無法抑制的暖意和希冀。
至少,這個女人不是完全無視他的。
他把手縮回袖子里,因為從小養尊處優,他從來沒下過廚。
他輕快地搖頭:“沒事,剛才沒注意一不小心被熱水燙了下,擦個藥就好了。”
崔藝眠喝了一口粥,面無表情放下。
“難以下咽,你以后不要浪費糧食了,別做這些自我感動的事。”
原來還笑著的裴鈞晟霎時僵坐在對面。
他是提前嘗過的,雖然比不上大廚,但也不至于得到這樣的評價。
深吸一口氣,他垂眸壓下眼中霧氣:“好,那我打電話讓蘭月齋送些素食過來。”
齋菜送來的很快。
等到吃完,裴鈞晟問崔藝眠:“等會兒我要去湛山寺送舍利,你要一起回去看看嗎?”
崔藝眠頓了頓動作,應了一聲:“嗯。”
裴鈞晟早就習慣她的寡言少語,但心頭還是有淡淡的失落。
湛山寺在城郊的南山。
兩人開車到那里時,已經臨近中午。
裴鈞晟看著面前熟悉的高聳天梯失神,要爬完這999級的天梯才能到山頂湛山寺。
這階梯平常人爬一次就要累上好幾天,因此,除了誠心拜佛的,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纜車。
踏上臺階,他轉頭跟崔藝眠搭話:“這感覺真熟悉啊,當初我為了見你,爬了這里一次又一次。”
具體次數他已數不清,只記得自己見過這臺階上的春夏秋天,風晴雨雪。
直到五年前崔藝眠還俗。
他站在這樓梯下,第一次迎接他走下佛臺的神明。
想起往事,他嘴角笑著,心口卻只有澀意。
可崔藝眠察覺不到他激蕩的情緒,神色依舊清冷:“那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為了躲你,一次又一次閉關。”
“我知道。”裴鈞晟沒有芥蒂的笑,“但只要待在有你氣息的地方我就覺得安心。”
他從不打擾,只隔著修行那道門陪著崔藝眠一坐就是一天。
崔藝眠眼底出現一絲波瀾,卻又被后面傳來的男聲打破。
“樂薇,你來了。”
裴鈞晟轉頭看去,發現是余凱隨即皺起了眉。
他不是已經吩咐人跟余凱對接基金會的事,要拖著他不讓他出現嗎?
突然余凱一個踉蹌,整個人直直撲到崔藝眠身上。
而崔藝眠也毫無遲疑地伸手扶住了他。
扶著余凱站定,她語氣溫柔:“怎么這么不小心?”
余凱笑了笑:“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沒運動天賦,這不是遠遠看見了你,想來跟你打招呼。”
崔藝眠眉頭一擰,對余凱道:“去坐纜車吧,我陪你。”
剛要走,她又想起旁邊還有人似的,看向裴鈞晟。
“余凱心臟病動過手術,不能劇烈運動。”
裴鈞晟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她沉吟一瞬:“纜車只能坐兩個人,你當年不是已經爬習慣了嗎,我在寺里等你。”
說完,她帶著余凱往纜車的方向走去。
裴鈞晟站在原地很久沒動,直到一輛纜車從不遠處的空中劃過。
他看清里面的人,是崔藝眠和余凱。
余凱也對上了他的視線,卻挑釁一般吻上了崔藝眠。
而崔藝眠……沒有拒絕。
裴鈞晟心尖一瞬撕裂,他伸手扶住一旁的欄桿,用力收緊。
直到纜車消失在視線里,裴鈞晟才收回視線。
他明白,他又該為自己的離開,做下一個準備了。
裴鈞晟沒有再往上爬,而是直接轉身下了山,開車離開。
遠離南山后,他恢復了一絲平靜,拿出手機撥通助理的電話。
對面,助理的聲音有些忐忑:“莫總,對不起,我本來安排了人拖住那個叫余凱的男人,但那男人說要上廁所,合同也不看直接就跑了……”
裴鈞晟聲音低沉平靜:“我不是來問這個的,星海集團不是一直想并購我們公司嗎,幫我聯系一下他們總裁。”
他要為自己的公司找一個好買家才能放心離開。
跟星海的林總見面聊完,天色已經完全黑透。
裴鈞晟一回去就看見崔藝眠坐在客廳。
那張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總是淡然的臉帶著顯見的不滿。
她冷聲開口:“你去哪里了?我今天在寺里等了你一天。”
裴鈞晟腦子里閃過她和別人吻在一起的模樣,心臟劃過尖銳疼痛。
他垂眸,啞聲答:“體力不比五年前,爬不動,就先下山了。不過舍利我已經派人送上去了。”
崔藝眠想起寺里主持和長老們看見舍利高興的樣子,又稍緩了語氣:“打你電話也打不通,我擔心你出事。”
裴鈞晟一怔:“手機沒電關機了。”
這不是推辭。
為了給員工爭取到更好的利益,他一下午都在和林總那只久經商場的老狐貍斗智斗勇。
裴鈞晟將手機充上電,又問:“吃東西沒有?我……”
他剛想說我去給你做,想起早上崔藝眠那刻薄的話語,又改了口風:“我讓人送過來。”
見狀,崔藝眠原本因為今天裴鈞晟沒上山找她,心內升起一絲的異樣又落了下去。
她恢復冷淡的模樣:“我在寺里吃了,現在去做晚課,別打擾我。”
裴鈞晟也累了,點了點頭:“好。”
崔藝眠上樓后,裴鈞晟手機叮的一聲,自動開機。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發現上面有兩個未接電話,都是崔藝眠的。
崔藝眠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更別說一連兩個。
裴鈞晟握著手機的手無意識攥緊。
但她是因為愧疚,還是真的擔心?
裴鈞晟想不明白,苦笑一聲進了自己的房間。
放水泡了個澡,渾身疲倦終于散去一些。
臨睡前,裴鈞晟想再看一眼崔藝眠,猶豫很久,他沒有去敲門,而是打開了監控。
可下一瞬,監控里的畫面讓他氣血逆流,渾身一瞬冰涼。
崔藝眠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將余凱帶了回來。
只見畫面上,余凱裸著上身,將崔藝眠擁在懷中,清晰的聲音傳來。
“樂薇,莫總還在家呢!他會不會發現啊?”
崔藝眠敲著木魚的手停了下來:“你怕嗎?”
余凱拉著她手腕上的佛珠,帶著她的手往崔藝眠半露的胸上按去。
“我怕不怕不知道,但樂薇……你的心好慌……”
下一瞬,隨著余凱的動作,崔藝眠手上的佛珠驟然斷裂,珠子落進她雪白山峰之間,又滾落下來,散落滿地。
裴鈞晟腦中名為理智的弦轟然炸開。
心痛與憤怒在每一個細胞里交織著叫囂。
他再也忍不住,倏然起身走出房間來到崔藝眠的禪房門口。
沒有一絲遲疑,他將手握在門把手上,按了下去。
文章后序
(貢)
(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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