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老死時。
丈夫悲痛欲絕,竹馬為我蓋棺時泣不成聲。
重活一世,他們卻拒絕和我一起填報清華,心甘情愿陪女班長復讀了一年又一年。
而我選擇出國,天南海北不復相見。
轉眼到千禧年,我事業有成,帶著女兒風光歸國。
機場上人潮擁擠。
偏有兩道深沉的目光,重重地落在我身上。
“雪兒,這是你侄女?”
“若你還念著我,不如……我們重來一次?”
“小雪,確認志愿還剩一天,你怎么還不動筆?”
“錯過了大學填報,又得重讀一年?!?br/>老師焦急地問我。
“等人,怕出錯?!?br/>我尷尬一笑。
緊接著,手指一遍遍地摩挲著志愿登記名單。
停頓在蘇沐川、傅硯言的那兩行——仍是空白。
同樣空白的,還有女班長殷桃花那欄。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卻始終不敢確認。
不敢,亦是不愿。
忽然,辦公室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我等的人到了。
蘇沐川推門而入,半斜的陽光掠過他鋒利的眉骨。
傅硯言緊隨其后,白色襯衫裹著緊繃的肩線,那雙桃花眼凝著化不開的沉郁。
老師連忙放下手中的保溫杯。
“一個市狀元,一個省探花,終于來填志愿了!”
“這幾天,清華和北大的門都踏破了,你們挑一個?”
“還是說……你們想跟第三名的楊雪同學,一起去復旦大學?”
我滿懷期待。
心臟緊張得怦怦直跳。
上一世,他們都不約而同選了復旦大學,順理成章地陪我走完了一生。
但偶有一兩次,他們也曾酗酒后說過后悔讀復旦。
我以為是后悔沒有選擇清華。
直到現在蘇沐川頓了頓,無奈地說。
“老師,我們不填了?!?br/>“我們準備復讀一年,扶持落榜的同學?!?br/>原來,他們后悔沒有陪殷桃花復讀,害得她再次高考失利,選擇了跳河。
那時死訊傳來時,他們正在替我慶生,還斥責道。
“死都死了,又何必讓活人晦氣?”
他們本就厭煩殷桃花死纏爛打的追求。
誰都沒有回去參加葬禮。
聽到蘇沐川的回答。
老師愣住了。
“我老糊涂了,沒聽錯吧?”
“你們關愛成績差的同學,是很好的品質,這是老師該做的事啊!”
沉默許久的傅硯言皺起眉。
“我們絕不反悔?!?br/>“請您尊重我們的選擇,幫我們登記報名復讀班?!?br/>蘇沐川認同點頭。
他視線落在我志愿處的那欄空白,忽然諷刺一笑。
“老師,該不會是有人吹了耳旁風,讓您逼著我們兩個填志愿吧?”
“我們不僅對復旦沒興趣。”
“對想讀復旦的同學,更沒興趣。”
心臟一陣刺痛。
明明沒做錯什么。
我卻羞得面頰發熱,通紅一片。
他們交接完,就迅速離開了。
一看就是著急要去找殷桃花。
前世就是在出租車上,我羊水破了生孩子,也不見他們這么著急過。
我強壓下心酸。
反復深呼吸后,才緩緩地說。
“老師,志愿我也不填了?!?br/>老師氣得不行。
“胡鬧!”
“你在桌上刻下復旦的校徽,我都看見了!”
“這兩個混小子沒選擇和你一起上大學,你就連夢想都不要了?”
突如其來的關懷,逼得我鼻尖一酸。
我急忙搖搖頭。
“在國內讀大學并不是唯一的夢想?!?br/>“我姑媽在紐約,替我申請了學位?!?br/>“還請老師替我保密,不要……讓他們知道?!?br/>他們想換一種人生。
我便奉陪。
從此山高水遠,不復相見。
很快。
我也不念大學的消息就傳遍了大院。
畢業歡送會上,同學們交頭接耳。
“蘇沐川和傅硯言不是喜歡楊雪嗎,竟然為了殷桃花復讀!”
“說明殷桃花比楊雪好啊,他倆是全校女孩的夢中情人,喜歡女生的要求可不低!”
“楊雪竟然也不填志愿,太不要臉了,哪有女孩子死纏爛打的道理?”
我聽得心里一陣刺痛。
可始終沒有說話,深深低下頭。
殷桃花正坐在不遠處的小板凳上,嬌聲笑著。
身旁是蘇沐川和傅硯言輪番講笑話,逗她開心。
笑得不算大聲。
卻好像要刺穿了我的耳膜。
上一世,父親離世后,我抑郁成疾,醫生囑咐親近的人要多說笑話,緩解內心傷痛。
可直到離世,他們都沒和我講過一個笑話。
如今,蘇沐川深情款款地說。
“桃花,你要多笑?!?br/>傅硯言溫柔附和。
“成績我會一步步幫你提上來,保你前程無憂?!?br/>“只有見你笑了,我才會安心。”
原來不是不會講笑話,是不想對我花心思罷了。
我手里緊握著送別的同學錄,遲遲沒有交到他們手里。
說來好笑。
我要去紐約,竟然還想帶去他們的留言,作為余生的念想。
不怪我癡心。
只怪上一世情意綿長。
他們也曾風雨無阻給我送飯,不眠不休地守著發燒的我。
殷桃花往后一瞄,譏笑道。
“楊同學,你不是復讀嗎,還送什么同學錄?”
“是想找機會和他們說話?”
蘇沐川眼眸一冷。
“別癡心妄想了,我不寫?!?br/>傅硯言面無表情,松口道。
“要我們寫也不是不可以。”
“條件是,把你的學習筆記送給桃花?!?br/>他們過目不忘知識點,從不做筆記。
因此,我花費三年心血整理好的筆記,就成了殷桃花快速提分的工具。
我心中苦澀。
仍不動聲色地點頭。
“可以借,筆記對我沒什么用處了。”
“但不用寫同學錄了?!?br/>他們疑惑地皺眉。
“你答應了?”
我素來是一個不被人占便宜的性格,不可能白白送給討厭的人。
可這次卻如此爽快。
傅硯言忽然冷笑。
“何必裝得那么清高?”
“說來說去,不就是想得到和我們接觸的機會?給你就好了?!?br/>他們奪過我的同學錄。
寫得都很簡短,只在喜歡和討厭的那欄簽下字。
喜歡——桃花。
厭惡——雪。
輕飄飄的三個字,化作一把尖刀懸在我的頭頂。
見我臉色慘白。
蘇沐川和傅硯言,不約而同露出得逞的笑。
隨后他們湊在殷桃花的耳邊,說出自己寫了什么。
殷桃花捧腹大笑,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們倆真壞!”
“楊雪,我明天要和他們要去畢業旅行,筆記你送到我家去啊!”
上一世,我抑郁想出去走路散心,求著他們陪我出游,他們無事在家,卻說沒空。
這一世,他們把虧欠我的,都補給了殷桃花。
刺骨的寒意蔓延到心底。
我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好沒意思。
在他們轉身離去后。
我毫不猶豫地把同學錄扔進了垃圾桶。
求了很久都要不到的東西。
終會在某天。
一文不值。
后續的整個月。
蘇沐川和傅硯言,特意陪著殷桃花去了上海、北京、廣州這些大城市。
意圖是她挑中哪座城市,那么他們就爭先努力,讓她明年讀上當地知名大學。
從此就像前世陪我那般,伴她一生無憂。
初聽這些八卦消息。
我的心總歸刺痛不已。
可疼久了,也就麻木了。
我反倒能沉下心,每天努力學習考雅思,申請過美簽。
不懈努力下,我的出國申請被批準,幾家常青藤名校向我投來橄欖枝。
復讀班開學那天。
我拿著機票,提好行李。
剛鎖好門要離開,蘇沐川和傅硯言,正氣勢洶洶朝我走過來。
我想避開。
蘇沐川卻擋在我身前,打量著我的包袱。
“原來你開學遲到,是在等我們給你提行李到宿舍?”
“楊雪,你能不能少點這種惡心的幻想?”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小牛文樓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