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四胡同第三家院門口總晾著床發霉的棉被。不是曬不干,是張嬸天天站門口嘆氣:"米缸又要見底嘍""這月電費準得借"。二十年了,她家窗臺上蜂窩煤摞得比別人家高,日子卻越過越矮。
南城舊貨市場的老劉有意思。三輪車馱著三個娃收破爛,閨女舉著缺胳膊的奧特曼直樂:"爸你看,獨臂俠更威風!"老劉抹把汗嘿嘿笑:"可不,咱家車鈴鐺不響全胡同讓道!"旁邊煎餅攤大娘直咂嘴:"我家小子要有這心氣兒,早發家了。"
哭窮這事邪乎。豆瓣上有個哥們寫他老家:千禧年那會兒村里種樹苗發財,就他爹媽攥著存折念叨"咱可經不起風浪"。親戚借錢讓種新品種,老兩口偏挑過時的老樹種。后來價格跳水,又拍大腿:"要是有錢早換苗了!"如今全村就剩他家還住漏雨的土坯房。
《人世間》里周秉昆倆口子那才叫真窮。鄭娟伺候植物人婆婆,周秉昆拉車回來總捎根糖葫蘆:"今兒多跑兩趟,夠買褥瘡藥"。后來開小飯館,寒冬臘月擺路邊攤,手凍成胡蘿卜還互相搓著樂:"等攢夠錢給媽換新棉被"。
見過最絕的是東京那對上條夫婦。住40平小屋,打工掙三瓜倆棗。有回丈夫丟了半個月菜錢,媳婦翻出存錢罐:"正好把山車祭的木料買齊"。后來他們雕的山車在祭典上炸了街,訂單雪片似的飛來。搬家那天,女的摸著新工作室木頭說:"當年要不是天天聞著木香,早被窮味兒腌入味了。"
專家跟蹤過幾百戶人家發現:總念叨"沒錢"的家庭,孩子長大了掙得比同齡人少一截。這些娃面試時手都不知道往哪放,見著機會先縮脖子——"我不配"。
前院李奶奶說得在理:"窮氣跟腳氣似的,越撓越癢。"她兒子擺攤那會兒,媳婦天天罵"嫁你倒八輩子霉"。后來真離了,攤子也黃了。現在經過那片地界,褪色的"旺鋪招租"還糊在當初的攤位上,像塊揭不掉的膏藥。
護城河邊的歪脖子柳知道,再貧的土也能抽新芽。收廢品的老趙教閨女認字,小丫頭把"窮"字拆得妙:"上邊是山洞,下邊是力氣,窮人就是貓洞里使暗勁的!"這話讓我想起早市賣豆腐的老王——三輪車斗里總養著盆野花,他說:"窮窩里開不出牡丹,還開不出牽牛花?"
說到底,家運這玩意跟蒸饅頭差不多。哭窮是掀鍋蓋,掀一回跑一回氣。蒸半輩子掀半輩子,揭開鍋還是死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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