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人:陳維亞(舞劇編導) 張千一(作曲家) 王 瑨(本報記者)
《大夢敦煌》劇照。 馮 爽攝
25年,2000場,10代“莫高”,12代“月牙”,巡演31個省份、23個國家……舞劇《大夢敦煌》將文華獎、荷花獎、“五個一工程”獎等國家級藝術獎項收入囊中,也讓敦煌的飛天衣袂成為共通的審美語言。25周年紀念版《大夢敦煌》在國家大劇院演出之際,我們邀請該劇兩位主創以《大夢敦煌》創作為例,解讀中國當代舞臺藝術的生產與傳播。
記者:回憶這部舞劇的創作之初,《絲路花雨》珠玉在前,《大夢敦煌》如何能夠做到獨特?你們的創作靈感來自哪里?
陳維亞:我們當年多次深入敦煌采風。是殘缺的飛天,教會我們如何用舞姿詮釋不朽。想象千年前頂著小油燈,在洞窟里仰面作畫,一畫就是一輩子的畫匠,讓我們的創作思路從壁畫轉到畫壁畫的人。
《絲路花雨》的最大貢獻是再現,它把敦煌壁畫跳活了,開創了“S形”“三道彎”的敦煌舞,是中國民族舞劇的典范?!洞髩舳鼗汀返膭撟魅蝿帐恰叭恕?,編排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這個人”的舞蹈。講述“人”的故事,的確成為這部作品超越時代、打動不同文化背景觀眾的關鍵。
張千一:我們不是在復刻經典,而是在用今天的呼吸喚醒文明基因。《大夢敦煌》努力從戲劇和人物的開掘角度、藝術表現的拓寬視野,再向前走一步。這兩部作品都有不可替代性。
記者:《大夢敦煌》融合多種風格的舞蹈,重構敦煌元素的舞美設計,實現“敦煌風”的現代交響。你們如何將豐富多元的元素和諧地統攝于一個主題之下?
張千一:與敦煌相匹配的,是既有聲場力度又有聲音色彩的音樂。敦煌古譜給舞劇音樂創作帶來更豐富的想象。我將民族器樂作為視聽“向導”,琵琶輪指交織出虛擬的沙粒音色,笛子、板胡聲與鼓點共振出絲路盛景的活力,箏、塤等傳統樂器使蒼涼悲壯的故事更加震撼人心。
這部劇把交響樂和民族性融合在一起,時隔25年再聽,我們的堅持是對的。對傳統有信心,創作也會有定力。
陳維亞:《大夢敦煌》追求獨特、有感染力的戲劇形象,而非為了單一舞種風格服務?!洞髩舳鼗汀窙]有一個舞段是純表現性的,每一段都不可或缺。即便是色彩,也與人物行動有關。男主人公莫高在沙漠瀕臨死亡,黑色飛天出現了;愛情升華,彩色飛天出現了;追殺情節,紅色飛天出現了;最終壁畫完成,金色飛天出現。
尤其是結尾,女主人公月牙犧牲化作清泉,藍色飛天出現了,莫高以泉潤筆,在悲痛中完成飛天壁畫創作時,不少觀眾淚流滿面。敦煌千年的孤寂與絢爛,在這一刻擊中人心。
記者:25年來,《大夢敦煌》演出不斷、打磨不斷。鍛造舞劇經典,如何把握傳承與創新的關系?
張千一:經典的舞劇必須有經典的音樂。外國舞劇《天鵝湖》《胡桃夾子》,中國舞劇《白毛女》《紅色娘子軍》等,其音樂都是經典。
一開始寫《大夢敦煌》的音樂時,男主人公叫“畫工”,女主人公叫“窟主的女兒”。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困惑于如何將音樂寫得博大。劇本重新梳理后,男女主人公改叫莫高和月牙,地域符號與人文情懷高度契合。當我帶著莫高和月牙的愛情主題音樂走出蘭州賓館的房間時,唱著唱著流下了眼淚,那是從靈魂深處流淌出來的旋律。
陳維亞:舞劇精品是“演”出來的?!洞髩舳鼗汀方^大多數是商演。每演一次,都會復盤一次。作品經歷了無數次小改動,四五次結構性變動。比如,2018年,我們增加了莫高喬裝打扮,隨著民間藝人表演隊伍參與招親的情節,目的是強化戲劇沖突。再比如我們在第二場增加了飛天長綢琵琶女的表演,強化快樂氛圍。每一處改動,都是從觀眾的角度去審視的結果。
25周年紀念版演出的舞臺采用了雕塑幕布景,高度還原了敦煌的真實場景。如今臺上莫高的扮演者,在當年《大夢敦煌》首演時剛剛出生一個月。那些曾在黃河劇場走廊踮著腳看戲的少年,如今帶著子女走進劇場。所謂精品,不過是無數人將生命化作一盞盞燈,只為照亮文明長河中的一程。
敦煌在風沙中守望,《大夢敦煌》的足音已行進在下一個25年的路上。
《 人民日報 》( 2025年05月29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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