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之舞.mp3,建筑歷史與人文,4分鐘
13世紀中葉,對于歐洲大陸來說,無疑是個多事之秋:掌握世俗皇權的神圣羅馬皇帝腓特烈二世忙著與精神領袖的羅馬教皇明爭暗斗為爭奪歐洲最高領導者,極盡明爭暗斗之能事,甚至不惜戰爭;法蘭西王國忙著調停二者矛盾,試圖繼續組織十字軍東征;東歐的匈牙利與波蘭的國王也正在為轄下各領主的不服從而焦頭爛額;俄羅斯(當時叫斡羅斯)當時已經躺在蒙古人的鐵蹄之下茍延殘喘。
1240年底,第二次蒙古西征告一段落,在蕩平俄羅斯各公國之后,蒙軍主帥拔都決意追隨匈人前輩阿提拉的腳步,將西征進行到底。第二年春,蒙古軍兵分兩路,拔都親率主力由南線進攻馬扎爾(今匈牙利),另一路則由名將拜答爾與兀良哈臺走北路,出征孛烈兒(今波蘭),目的為掩護主力,牽制波蘭軍隊。
公元1241年4月,蒙古西征大軍攻陷波蘭首都克拉科夫,繼續向西挺進。波萊斯瓦夫四世的堂兄不敢抵抗,逃至其堂叔西里西亞亨利二世那里。拜達爾率軍沿著奧德河乘勝前進,1241年4月,他們乘筏渡過奧得河(Oder R),出現在西里西亞都城布雷斯勞(今波蘭弗羅茨瓦夫)城下,布雷斯勞城中居民自焚其城,與士兵一起退守河中之洲上的堅固堡壘,蒙古軍不能下遂匯集兵力向西,來到了奧得河支流卡恰瓦河畔的里格尼茨(Liegnitz,今波蘭西南部城市萊格尼察Legnica)。這里距離后來德國首都柏林只有60公里,700年之后的1945年4月蘇聯紅軍就是在這里強渡奧得河發起進攻柏林的戰役。
西里西亞成為波蘭最后一支抵抗力量。西里西亞處于中歐,現在屬于波蘭、德國和捷克各一部分,其南面和波西米亞相接,西面與神圣羅馬帝國相接,來自波蘭的難民早已將恐怖傳播過來。如果神圣羅馬帝國和波西米亞不想被入侵,最好的辦法就是和波蘭人聯合起來,于是德國皇帝決定聯合波蘭人共同抗擊蒙古人,他派出了手下最精銳的條頓騎士團前往西里西亞幫助亨利二世,同時捷克國王也率領大軍離開首都布拉格往西里西亞邊境趕來,號稱“虔誠者”的亨利二世也不敢小視怠慢,拜達爾到來之前他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組織的這些聯合部隊達到了三萬人,另外還有波西米亞5萬大軍正在趕來的路上。
拜達爾和兀良合臺率領部隊是蒙古西征大軍的一支三萬人的偏師,而且這三萬人的偏師還分出去一部分去橫掃波羅的海諸國去了,是役參戰的蒙古部隊只有二萬多人。
亨利二世把他的軍隊分為五支,第一軍主要由日耳曼人和波蘭西部礦工組成的步兵,由波蘭西部的領主摩拉維亞侯爵的兒子勃列斯拉夫率領;第二軍由克拉科夫逃過來的以及大波蘭地區之前被擊潰的軍隊組成的步兵,由克拉科夫的將領速里斯拉夫率領;第三軍由波萊斯瓦夫四世堂兄米切斯拉夫率領的自己領地逃亡至西里西亞的波蘭軍民組成的步兵;第四軍是條頓騎士團,由騎士團大團長鮑勃·馮·奧施特恩率領,代表神圣羅馬帝國;第五軍由亨利二世親自率領,是這支聯軍的主力軍,由他的騎士和日耳曼雇傭軍組成,據史料記載還有部分圣殿騎士團的騎士參加。五路聯軍氣勢如虹,代表精銳的歐洲軍事力量與來自遙遠神秘東方的蒙古軍隊即將展開戰斗。
1241年4月9日的清晨,清凜的晨風吹過里格尼茨城外的曠野,霧氣逐漸散去,四月的天氣草木已經待發,不久就將迎來花木繁盛的景象,而此時人們并沒有春天來到時的喜悅,即將帶來的戰爭讓這里愁云密布,東部不斷傳來的恐怖讓人們精神極度緊張。
“虔誠者”亨利二世和諸侯王公、主教教士們一起,在里格尼茨城中舉行了天主教宗教儀式彌撒,然后開始組織迎戰。亨利二世雖然聽到了各種可怕的傳言,但他依然覺得蒙古人不足為懼,他覺得俄羅斯諸國和波蘭人都是無能的膽小鬼,他率領的重裝騎士團算得上當時歐洲最強大的軍隊了,這些鋼鐵騎士整齊地排列著,細長的三角旗在風中飛舞,頭盔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在亨利二世眼里,對面拜答兒和兀良合臺率領的兩萬蒙古輕騎兵簡直不堪一擊!他并沒有等到波西米亞的援軍到來,就急不可待的要和蒙軍開戰,他更沒想過要依靠里格尼茨的堅城進行城市保衛戰,而是將部隊開赴城外。在城外十公里的平原地帶,兩軍相遇了。
蒙古人似乎有點慵懶,并沒有做出很令人眼花繚亂的戰術調配,只是將騎兵分為兩部分,前面為輕騎兵,后面為重騎兵,當然這一“后面”離后面很遠,至少對面聯軍沒有發現。
亨利二世首先命令第一軍率先展開沖鋒,然后第二軍、第三軍緊隨其后。他希望先用這些波蘭礦工和散兵游勇先沖擊蒙古前頭部隊,而用他的重騎兵作為致勝的力量押后。這樣做一方面是試探一下蒙古人的虛實,另一方面是想讓他們消耗一下蒙古人的力量。然而,第一軍這些礦工手里的兵器雖然要比俄羅斯農民手里的農具強一些,但對于這些沒經訓練過的又無鎧甲的烏合之眾打頭陣無異于送死。可是當兩軍甫經接戰,蒙軍竟然一觸即潰,轉頭就逃走了。這讓礦工們狂喜,感到蒙古人不過如此,沒有傳說中那么恐怖啊,于是礦工們撒開兩腿在后緊追不舍。可以想象一下一群日耳曼和斯拉夫大漢手里擒著斧子、錘子在曠野中拼是何等的彪悍,敵人的敗退更讓勇士們熱血沸騰,很多人都脫了上衣光著膀子狂追。如果聯軍的首領們稍微冷靜一下就會想到自己的步兵怎么追得上蒙古的騎兵。
蒙古人打仗和他們日常的狩獵一樣,并非使用蠻力,而是引誘獵物出擊,拉開步兵士兵之間的距離,并消耗他們的體力,等待最佳時機一舉回擊,這種戰法在歷次戰爭中已經運用的非常純熟。雖然以善騎善射聞名,但蒙古輕騎兵卻絕不僅僅是只會游射的弓騎兵,在弓箭之外,他們還配備有長矛、圓盾和腰刀,是非常典型的既能游騎射擊,又能突擊肉搏的雙料騎兵。
蒙古輕騎兵邊撤邊回頭放箭,看著時機差不多時就回身沖鋒。可憐的波蘭礦工在一輪輪箭雨下成片的倒下,還沒緩過神來蒙古的騎兵就到了眼前,一騎掠過數人倒地,幾個來回第一軍就被消滅殆盡,首領勃列斯拉夫也在亂軍中被殺。
雖然看到第一軍被蒙古人無情地砍殺,第二軍和第三軍的波蘭步兵仍然義無反顧如潮水般地沖向戰場,再次發起猛烈的進攻。在他們進入戰場時,正是蒙古人將第一軍屠殺殆盡之時,蒙古騎兵趁勢殺入第二軍之中,歐洲在之前的幾百年中從沒遇到蒙古人的這種打法的,對付蒙古騎兵仍舊依靠個人的蠻力,這無異于以卵擊石。他們的對手是將騎兵優勢運用到極致的蒙古騎兵,蒙古騎兵雖然看似散亂,但卻非常有組織協調性。
首先蒙古人的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的組織系統是現代軍隊的管理方式的早期版本,現代德國人實行的“參謀部制”度和“軍銜制”即與此相同,這從根本上解決了部隊戰斗力和戰爭效率,軍隊戰斗力的基礎就是組織和紀律,軍銜制的優點在于無論哪支部隊相遇,誰的軍銜高就聽誰指揮。這種制度絕對優于聯軍。在指揮上蒙軍是靠著旗語,由黑白兩色旗子控制行動方向,戰場上的蒙古士兵鴉雀無聲,并不依靠吶喊來鼓勁。而聯軍則是大喊大叫,浪費體力不說還經常聽不到指令,顯得毫無章法,勝則一窩蜂地向前沖,敗則如鳥獸散,能否活下來完全靠個人的能力和造化。所以第二軍和第三軍很快又被蒙古人消滅干凈。
亨利二世見步兵損失殆盡,并未意識有什么不對,他沒做任何兵力和戰術的調整,仍是和條頓騎士團大團長鮑勃·馮·奧施特恩率領麾下的重裝騎士繼后出場。在重甲騎兵的突擊下,蒙古輕騎兵似乎很快便支撐不住,再次撥轉馬頭,全軍逃走。聯軍發現突擊成功,便發動全軍追擊。
雖然說蒙古馬與歐洲戰馬相比又矮又小,飼養喂料方面也不如人家精細,但騎士們的鎧甲兵器卻要比蒙古輕騎兵重上許多,因此蒙古輕騎兵是完全可以甩開重甲的騎士們的。然而吊詭的是,逃竄的蒙古騎兵十分貼心的照顧著騎士們的突擊速度,第一絕不讓你追上,第二絕不讓你落下,同時還好整以暇的以回身射箭,蒙古輕騎兵的透甲箭時不時就能穿透他們的盔甲,這讓騎士們們非常惱火,被撩的心頭火氣。
他們進入了一場無異于自殺的追擊。歐洲騎士們受到自己的鎧甲、長矛和盾牌的重量所限,只能跟在輕裝的蒙古騎兵之后。歐洲騎士們一和他們的步兵團分開,蒙古人就在兩軍之間放出一陣煙霧。然后騎士團立刻就被早已等候多時的蒙古射手團團包圍了。 一場毫無懸念的殺戮開始了!
埋伏在山頂的蒙古人這時已經射出傾盆箭雨。與此同時,另外一支蒙古騎兵已經散開排成弧形,將后面毫無保護的步兵團團包圍起來。步兵和騎兵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但他們的結局是一樣的。蒙古騎兵在他們后面,一次又一次向這些倒霉的騎士齊射,騎士的盜甲能夠有效抵擋刀劍的劈砍,但對于箭和長矛的穿刺則毫無用處。
據波蘭歷史學家德魯果斯在《波蘭史》一書中記載,蒙古大軍在這次會戰中還使用了威力強大的火器,那是從遙遠東方帶來的。波蘭火藥學家蓋斯勒那時就親自躲在戰場附近的一座修道院里親眼目睹了蒙古士兵使用的火器樣式,根據蓋斯勒的描繪,蒙古人從一種木筒中成束的發射火箭,因為在木筒上繪有龍頭,因此被波蘭人稱作“中國噴火龍”,這就是在歐洲戰場上第一次出現的中國火器。這種當時的高科技武器一露面,就把歐洲人打得落花流水,很多騎士紛紛跌落馬下,歐洲騎士成了蒙古騎兵隨意砍殺的肉雞,因為他們沉重的盔甲壓得自己無法快速移動。
這場火器與箭雨屠殺正酣時,在黃沙煙塵之中赫然出現了一支蒙古重騎兵部隊向著聯軍慢速推進。亨利二世馬上重整隊伍,不顧兩翼對自己的襲擾,擺出攻擊隊形,向蒙古重騎兵發起了沖鋒,蒙古重騎兵也開始有條不紊地轉變成攻擊隊形向波蘭騎士團發起了沖鋒。蒙古重騎兵和歐洲騎士近身肉搏時,那真是徹頭徹尾血淋淋的慘劇,此時的波蘭軍隊仗著一腔血勇頑強戰斗,但自身已是受創頗多,早已迂回到波軍兩翼的蒙古輕騎兵一刻不停地傾瀉著可怕的箭雨,已經有很多騎士和戰馬受傷,流矢重重地砸在盾牌上的聲音和尖利的破空聲,像撒旦的獰笑。騎士們哀嚎著、怒吼著,揮舞著刀劍,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而對面的蒙古重騎兵卻是死一般的寂靜,一層一層堅實厚重的鎧甲下面是無聲的沉默,他們并肩騎行,猶如一道鐵墻向前推進著。
蒙古重騎兵張開了高磅復合弓向前直射,波蘭騎士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猛攻,兩軍相接金鐵交加,頃刻間鮮血與斷肢齊飛,緘默與瘋狂同在。騎士們依然很勇敢,這是他們從小到大學習的最標準的戰術,最強大的武備,這是整個東歐能集結起來的最強大的野戰力量,雙方激戰進入到白熱化。
蒙古人雖然也傷亡慘重,但整個戰局的結果已經注定了,里格尼茨之戰徹底成為歐洲人的災難。亨利二世和奧施特恩率領的是歐洲最精銳的重裝騎士,他們非常自信地認為沒有任何理由失敗,直到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蒙古輕騎兵封鎖了后路。騎士們的慘叫聲,被隆隆的馬蹄聲所掩蓋。蒙古人就像一把鐵錘,帶著蒙古高原的獨有的冷峻和殘酷,粉碎了所有人的幻想,波蘭、條頓騎士團聯軍慘敗。圣殿騎士團因為被堵在后方,僅僅損失了三名騎士和2名軍士,在一片混亂當中得以幸免。
虔誠者亨利二世在侍衛拼死保護下突出重圍,最后只剩下四個親隨。他的戰馬受了重傷無法騎行,因為改乘戰馬而耽誤了時間被蒙古騎兵追上,亨利二世在馬上拔刀自衛,在毫無希望的戰斗中,蒙古騎兵用長槍戳入了亨利的腋下,后者吃痛被挑落馬下,徒勞的反抗后,蒙古人揪著他的頭發割下了他的頭顱,他的尸體慘遭踐踏,以致面目全非。蒙古人還把他的首級用一根長矛挑著,圍著城墻震懾抵抗的守軍。
大勝后的蒙古人還是對圍城戰索然無趣,他們在戰場上完成殺戮后已經心滿意足。為了證明自己的戰功,拜答兒和兀良合臺命令戰士砍下每一具尸首的一只耳朵。最后他們把九大袋耳朵獻給了拔都。
因為年代久遠關于雙方傷亡沒有準確數字,蒙軍的傷亡極其輕微,在100~1000人之間,而波蘭在1.5萬~2萬之間,幾近全軍覆滅。條頓騎士團團長鮑勃·馮·奧施特恩雖然活著退出戰斗,但身受重傷。
圣殿騎士團頭領在寫給法王路易九世的信中說,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阻擋入侵者,進攻法國毫不夸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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