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是一名普通的鄉鎮干部，在一個地方干了快二十年了。這么多年，鎮上的書記和鎮長走馬燈似的來了又走，干部換了一茬又一茬，而老黃像是單位里的“定海神針”。很遺憾的是，老黃這么多年科級實職都沒有解決，貌似老黃也并不在乎，早已“躺平”，總是無欲無求的樣子，每天早上來單位第一件事就是擦放在書桌上的小相框，相框中鑲嵌著一張老黃年輕時的黑白照片。

老黃年輕時曾在部隊服役，照片上的老黃一身戎裝，英氣逼人，那時候還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他總是小心翼翼地擦拭相框，不忍心讓它有一絲絲灰塵。

“黃大哥，您年輕時真帥氣。”同一辦公室的科員小郝說道。

“現在老嘍，不行啦，一切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老黃說著還嘆了口氣。

其實，老黃特別喜歡跟別人談論他參軍的過往，可能那是他最純粹的時光，也許是人生的輝煌，但是對于其它的事情就三緘其口了。

老黃看淡了一切，科室的事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反而就給小郝更多的“鍛煉”機會。小郝不甘心當“三門”干部，自然不多計較，畢竟一方面自己剛來單位不過四、五年，資歷還淺得一眼能見到底；另一方面，人家老黃是老大哥嘛，畢竟單位那么多年了，多多尊重才是，不然一個人沒背景的毛頭小子也太不懂規矩了。

然而，時間久了，小郝話里話外地聽到有人議論老黃。

“你看看人家老黃，資歷比書記都高，熬年頭人家已經該是書記了。”劉姐為老黃鳴不平。

旁邊的李哥把眼睛摘下來甩了甩，搖搖頭，“就老黃那臭脾氣，跟誰也尿不到一起。你還不知道吧，老黃部隊轉業到咱們縣里某單位的，但是他總跟領導搞‘電子對抗’，所以時間一長就貶到咱們這個鎮上了。這可是天蓬元帥下凡塵啊！”

說著大家哈哈大笑。

小郝咀嚼大家的閑談，體會著弦外之音，似乎破解了內心的“方程式”。鎮上的人似乎表面都很怕老黃，領導也是不敢給老黃布置任務，更多是商量。

據說幾年前一次開會，鎮上的某書記布置征拆工作，讓老黃牽頭，老黃感覺不合理，當時就把凳子摔了。也許領導確實為老黃考慮，如果牽頭了，沒準兒現在的城建辦主任就是老黃，運氣好的話，科的問題早就解決了。

事實上，沒有那么多如果，只是后來故事越傳越厲害，演變成老黃與領導曾發生過肢體沖突，以至于繼任的書記都內心懼怕老黃。老黃倒是因禍得福，“急難險重”的活兒圍著轉，卻一個碰不到，即使干一點兒，領導也要大會小會表揚，什么“老將出馬”、“老當益壯”等等。

去年年初體檢，年近50的老黃的肝臟有項指標不正常，于是各種檢查和調理，一年沒怎么來單位。而小郝跑東跑西，“清潔鄉村，文明鄉風”活動中，更是一個人頂兩個人用，加了不少班，苦活累活一個人扛，平時不請假不說，周末也都在單位度過。賈主任一個勁給小郝灌“迷魂藥”，“小伙子，放心吧，年終考核給你評優。領導不給你評優，你賈哥我第一個不答應。”

轉眼間就年底了，鎮書記找到小郝，自然先是一番噓寒問暖，比如，近期家里怎么樣、身體怎么樣、家里有什么困難等等，這屬于寫文章的鋪墊，最后轉折的那部分才是重點。書記語重心長地說，“小郝，我知道你這一年很辛苦，很不容易，咱們單位自從有了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才越來越有奔頭。但是你看老黃身體不好，以前兢兢業業，年年都是優秀。咱們就不要跟老黃爭了，年輕人有的是機會，以后不光是評優，甚至提拔到正科都不成問題。”

小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