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發布舊時吉林城的廟會文章時,就有朋友私信詢問清代小白山望祭殿、文廟等廟祠有沒有廟會。應該說有清一代,望祭殿、文廟等處確實每年都會舉辦隆重的祭祀活動,盡管這些祭祀活動都與“神明”有關,卻并非民間廟會。傳統意義上的廟會,是中國民間宗教及歲時風俗,其形成發展和民間信仰有關,表現形式是祭祀與集市貿易相結合,突出的是煙火氣。官方祭祀則是重要的典禮,與集市貿易沒有關系。
在歷史上,吉林城曾在每年有許多場官方祭祀,這些祭祀所敬有山川、有神明、有先賢,甚至還包括一些自然現象和植物。不同的祭祀有不同的等級、規模和時間點(祭祀關帝的時間與廟會時間不重合),更有一些特征鮮明的祭祀儀式。對此,地方史料中均有詳細記載。不過,由于百姓很少有機會參與這些官方祭祀,故而在清朝滅亡后,這些對百姓生活影響有限的活動大多消失于歷史,僅有極少數得以延續留存。
清代官方祭祀活動首推“三壇祭祀”。所謂“三壇”指的是位于東萊門外江岸北側的居中的先農壇、居左的社稷壇、居右的神祇壇(也稱風云雷雨山川壇)。三壇均建于清雍正十年(1732年),形制一致:壇高三尺,面闊二丈四尺,正殿三楹(《吉林外紀》,另《吉林通志》記載有更衣廳三楹)。其中的先農壇(俗稱天壇)還附帶有耕地四畝九分。
史載三座祭壇均與農業生產祈福有關,且每年的祭祀活動都是由官方主持。其中每年仲春或季春亥日(農歷二月或三月的十二日)由官方在先農壇舉行儀式,耆老牽牛、農民扶犁,地方官吏執鞭秉耒,在田地上九推九返,以祈求豐收。每年春秋仲月上戊日(農歷二月、八月初五日)由官方在社稷壇舉行祭祀。每年春、秋仲月由官方擇吉日在神祇壇祭祀,另外遇到旱澇災害時,地方官也會“素服請命”,在神祇壇舉行消災的祭祀。作為官方在吉林城東關主持的重大祭祀活動,三壇祭祀一直延續到清朝滅亡。民國時期,殘破的三壇被拆除,改建為吉林省工藝講習所女子部,民間俗稱女子工廠,即如今文廟東側婦聯托幼中心所在地。
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吉林地方政府在西關外小白山山巔建長白山望祭殿:“長白山望祭殿……正殿五楹,祭器樓二楹,牌樓二座,養祭鹿圈一”。此殿用以遙祭長白山山神,“每歲春秋致祭,用太牢(牛、羊、豬,少牢為羊、豬)……祝詞滿文”。祭祀由寧古塔將軍(吉林將軍)主持,副都統等地方官員參與,另外京城禮部和盛京禮部也常派“特使”參加祭祀。歷史上乾隆皇帝曾登臨望祭殿主持過祭祀活動。民國時期吉林名士孫介眉賦詩“佳木蔥蘢靈秀鐘,白山望祭帝清封。坡東辟有鹿兒苑,云壑春深正養茸”,并以此山“小白鹿苑”為吉林八景之一。
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經福康安選址,松花江神廟在吉林城小東門外建起。此后“每年春秋兩季,由吉林將軍率屬致祭”。清光緒十四年(1888年),此廟還獲得御賜“馬訾保障”匾額。偽滿時期,因修建江橋,江神廟被拆除。誰料想江神廟被拆除后,江橋施工先后遭遇洪水沖垮橋墩、瀝青起火等事故,坊間一度風傳“江神沒了家,當官的輩輩得挨抓”之類的讖語,當權者極度恐慌,于是1942年,在江神廟原址以北百米處,重建了一座規模較小的松花江神廟,并由和尚、道士做道場,舉行聲勢浩大的祭奠江神儀式。吉林市解放后,江神廟倒塌,至今仍未被重建。
滿族先民很早就對大自然心懷敬畏,倡導和諧統一的神、人、自然關系,視許多高大樹木為神樹加以崇拜。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乾隆帝東巡吉林時,曾登臨城東的龍潭山,為山寺題寫“福佑大東”匾額,同時他還封龍潭西南一棵壯碩的黃菠羅樹為神樹。此后每年夏初、秋仲,吉林將軍會率領屬下以少牢之禮致祭。這祭祀神樹的儀式多少與民眾生活有關聯,如民國版《永吉縣志》就記載,這兩次官方祭祀之日,為“夏換涼帽,秋換暖帽,謂之換季”。
除上述官方祭祀之外,自清乾隆七年(1742年)吉林城內建起文廟之后,每年春秋仲月上丁日,會由官方舉行祭孔儀式;每年春秋仲月,各級地方官會以太牢之禮祭祀關帝;每年二月初三、春秋仲月,府州縣官員(正官)舉行祭祀文昌星的儀式;每年寒食節、七月十五、十月初一,地方官還要舉行祭祀城隍的活動。另外,巴爾虎門內的觀音堂盂蘭盆法會及施放河燈,雖由商戶主持,但官方也有參與。
在清代,除祭祀上述神明之外,每年春秋仲月,地方官還要祭祀昭忠祠和名臣忠節專祠。當年的吉林城內外,有多處祠堂,其中以昭忠祠地位最高。昭忠祠始建于清同治九年(1870年),用以祭祀吉林籍陣亡文武官員,其中文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有資格入祠受祭。昭忠祠原本位于通天街后胡同,后遷至局子街原官參局舊址。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局子街昭忠祠改為交涉司署使用,該祠移至德勝門外重建。清朝滅亡后,這一祭祀遂被廢止。
其實清朝滅亡之后,民國政府對于官方祭祀并未完全放棄,祭天地、祭忠烈活動甚至以“大總統令”的名義,有了更為規范的典儀。偽滿時期,還曾定期舉行過官方祭孔儀式。只不過新風日盛的今天,國家公祭的對象已然沒有了舊時的神明,公祭的目的也主要是對歷史人物的紀念,以及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弘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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