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將至，位于賀州昭平縣新興街的一間美食小店里，蒸騰的熱浪裹挾著清冽的草木香氣撲面而來。記者一行到店時，五姐謝雪平正和前來幫忙的阿姨一起，麻利地將剛剛出鍋的灰水粽一個個擺放在桌面上晾涼。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臉上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灰水粽

“今年有單位找我訂了六百個，馬上端午了，得抓緊干，涼透了才好打包送走。”謝雪平一邊忙活一邊說道，指尖還帶著粽葉的清香。這一個個碩大的“綠寶石”，是她迎接端午最隆重的儀式，也是昭平人舌尖上最惦念的家鄉味。

謝雪平和家人在包灰水粽

謝雪平，在家族里排行老五，因此，街坊鄰里都親切地喚她“五姐”。這手包灰水粽的好本事，是自小跟父母在灶臺邊耳濡目染學來的。

“小時候看著父母燒灰、濾水、浸米、包粽，那香味兒刻進骨子里了。”謝雪平的回憶里滿是幸福，家庭的熏陶，讓她對這份傳統手藝有著天然的親近與理解。四年前，憑著對美食的熱愛和這份家傳的手藝，謝雪平開始專注地制作和售賣傳統點心。憑借拿手的灰水粽和軟糯香甜的熟粉糍等，她漸漸做出了口碑，開起了這間充滿人情味的小店。

每逢端午，這間小店便成了那條街上灰水粽香氣的源頭，也成了街坊們采買“正宗老味道”的首選之地。憑著制作灰水粽的手藝，謝雪平也獲得了廣西烹飪餐飲行業協會頒發的2023年廣西端午粽子美食大賽特金獎。

謝雪平美食店制作的灰水粽所獲榮譽

灰水粽相較于普通粽子，其保質期更為長久，且食用后不易引發上火。這種特色粽子主要盛行于廣西、廣東及福建等地，對當地人而言，灰水粽不僅僅是一道節日美食，更承載著家的味道。

而灰水粽的靈魂，就在那一盆看似平平無奇卻至關重要的“灰水”。制作草木灰是個考驗耐心的活計，要將稻草和茶籽殼全部燒透成灰，再篩去粗糙雜質，只留最細膩的部分。接下來便是關鍵的“澄灰為金”——將篩好的灰燼緩緩倒入清水中，靜置沉淀。謝雪平的手法極為講究，濾布層層疊疊，灰水反復淋濾，渾濁的灰褐色在她的耐心守候下一點點褪去，最終呈現出一種澄澈透亮、色澤溫潤的金黃色液體。這神奇的轉化，賦予了灰水粽獨特的靈魂。“灰水清不清亮，直接關系到粽子的色澤和味道純不純正，一點都馬虎不得。”謝雪平說。

謝雪平在制作草木灰

謝雪平在過濾灰水

備好灰水，便是浸米。飽滿圓潤的糯米，需要在灰水中浸泡一整夜，米粒飽吸了草木的精華，悄然染上均勻清透的淡黃色澤。

包粽子的時刻，是謝雪平手藝最生動的展現。一片片洗凈煮軟的粽葉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先在手掌上鋪三四片葉子，微微呈現U型，放入適量糯米，糯米上再蓋一片葉子，先將一端左右對折，向下反折，這樣就形成一個斗狀，此時謝雪平會下意識地將開口端的糯米往下壓，達到緊實的目的。做完這些，再把另一端如法炮制，這樣就形成一個中間隆起的長條狀灰水粽。據謝雪平介紹，這也是灰水粽比較經典常見的包法。

捆扎環節，謝雪平會在粽子頭尾處多纏繞兩圈，這樣就不會容易散開。就這樣，一個個棱角分明、結實飽滿的粽子在謝雪平手中誕生，整齊碼放，等待著最后的升華。

熬煮是灰水粽成形的最后一道工序，也是最耗心力的關卡。大鐵鍋里清水翻滾，碼放整齊的粽子被開水浸沒。火候要讓鍋里的水保持一種溫柔而持久的“咕嘟”狀態。這一煮，往往就是漫長的四五個小時。在時間與水火的催化下，灰水中的堿性物質與糯米中的淀粉發生著奇妙的反應。米粒逐漸變得緊實而富有彈性，獨特的堿香也深深沁入每一粒糯米之中，形成灰水粽那標志性的軟糯Q彈口感和清雅回甘的風味。

“這火候和時間是偷不得懶的，慢工才能出細活，草木的魂兒才能真正融到米里。”有時需要煮到半夜，謝雪平也甘之如飴。

當粽子出鍋晾涼，剝開墨綠的粽葉，內里呈現如琥珀般晶瑩剔透的金黃，這便是最動人的時刻。咬一口，質地彈牙軟糯，堿香清幽，是微甜與米香交織的純粹滋味，帶著山野草木的清新氣息，在唇齒間悠長回蕩，也可蘸上白糖或者紅糖水，又是另一番滋味兒。

這口滋味兒，是許多昭平人心中端午的“模樣”。記者采訪期間，謝雪平的小店不時有客人來取預定的粽子，還有不斷預定的新訂單。在謝雪平看來，這份看似平常的灰水粽，凝結著祖輩的生活智慧，是昭平這方水土孕育的獨特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