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市郊,一處山頭上有一座修得極講究的墓地,石碑高聳、地磚整齊,四周綠植環繞。墓主人的名字,很多人都熟得不能再熟:褚時健。
而在天津靜海,荒郊外頭的一片雜草地里,零零散散擺著幾堆黃土包,連碑都找不到清晰的字跡。人們走過時,壓根不會多看一眼。而這一處,曾屬于禹作敏,那個曾帶著幾千村民轟轟烈烈干出“天下第一莊”的人。
同是叱咤風云幾十年的人物,一人晚年風輕云淡、一人結局落得寂寞荒涼。
從爛攤子到財政頂梁柱
1979年,褚時健已經五十一歲,那年他被調到玉溪卷煙廠。
說是工廠,其實就是一個隨時可能關門的小作坊。生產設備落后,職工人心渙散,連工人宿舍都破得像馬棚。那時候的云南,種煙是傳統,可真要做成產業,沒幾個人敢說行。
褚時健接手后干的第一件事,不是換設備,也不是搞宣傳,而是一個個宿舍走訪。問吃得飽不?住得下不?老婆孩子還好不?
結果查下來嚇一跳:不少員工一家三代住一間屋,夏天熱得睡不著,冬天漏風受凍,別說工作,光活著就難了。
他馬上拍板修宿舍,把廠里的空地都騰出來蓋樓。沒幾個月,工人們搬進了新房,氣也順了、勁也足了。
接著,他推行了“多勞多得”的績效制。誰做得多誰拿得多,沒人在混日子。廠里一下子像換了個樣。后來引進了國外先進設備,生產效率跟坐了火箭似的往上沖。
1995年,褚時健搞了個大動作:成立紅塔集團,把玉溪的幾個煙廠合成一家。光是1996年,紅塔就干出了193個億的營收。那個時候的云南財政,一半以上的稅收,靠的就是這家廠。
這是天大的成績。可褚時健并沒有就此“功成身退”。
1998年,褚時健被查了。罪名是貪污、挪用、受賄,金額170萬美元。
這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階段。一個曾撐起云南財政的企業家,在70歲那年,戴上了手銬。
可你要說他徹底垮了,也不至于。
2002年,他因糖尿病保外就醫。回到老家后沒閑著,竟跑去哀牢山承包2000多畝荒山,說要種橙子。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可他就是一步步干出來的,從育苗到管理,從水源調配到市場銷售,全是他親力親為。
后來“褚橙”火了,成了高端水果的代名詞。你在昆明水果市場能看到這樣的景象:10塊錢3斤的橙子沒人買,褚時健的8塊一斤,賣脫銷。
他再次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也算是為自己、為家人、為這個社會,找回了一些尊嚴。
禹作敏:從破村書記到“天下第一莊”
禹作敏的故事和褚時健比,有點更像中國式的“村頭傳奇”。
他出生天津靜海的大邱莊,70年代是出了名的窮地。姑娘都不愿嫁進來,家家靠吃野菜過日子。
1975年,禹作敏當上村黨支部書記,正值“學大寨”的高峰。他帶著村民硬啃鹽堿地,三年修出七條大路,把莊稼地整得像棋盤一樣。
等到“學大寨”那股風過去,別人迷茫了,他沒迷糊。他把村子的錢全砸進煉鋼廠,找來熟人開機器,邊學邊干。廠子剛開一年,就賺了30多萬。
這錢擱現在不算啥,可在那個年代,是村里人一輩子都想不到的數。
后來大邱莊開起了十幾家企業,從鋼廠到印刷廠、電器廠樣樣有。
1987年,大邱莊成了“億元村”,村民人均收入是全國平均的十倍。誰家小孩生病住院、老人養老、孩子上學,全都村里掏錢。幾百個光棍也娶上了媳婦。
禹作敏成了農村企業家的代表,全國有成百上千個村干部組團來取經。中央部委的領導也來調研學習。
那時候的他,不夸張地說,一句話能影響一個縣的經濟動向。
人變了,村變了,風向也變了
但人一旦功成名就,心氣難免會變。
1990年,禹作敏的堂弟爆出女兒被自家親戚,也就是家具廠的廠長猥褻。這事擱普通人家,報案是唯一選擇。但禹作敏礙于情面,也礙于身份,沒報官,反而讓人“家法伺候”。
堂弟一家氣不過,出手打人,把那位廠長的老父親當街打死。
這起命案成為轉折點。
公安介入調查時,禹作敏竟組織罷工罷課,抗議警方。他還攔警車、堵馬路,說到底,就是仗著自己手里有權。
而最嚴重的一次,是他親手批示“審查”企業貪污人員,一名27歲的青年被活活打死。警方剛介入,他竟敢把人家扣下,說是“進村要先登記”。
這時的大邱莊,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艱苦奮斗的村莊。它像是獨立王國,禹作敏也變成了“莊主”。
1993年,公安終于出手,禹作敏被逮捕。他犯下行賄、非法拘禁等罪,被判20年。
服刑期間,他情緒一直不穩定,直到1999年國慶節后的第二天,選擇在獄中自殺。
當初那個帶著全村人翻身的村支書,最后連個體面的葬禮都沒有。墳墓被草蓋住多年,沒人清理,沒人探望,成了一堆再普通不過的黃土包。
兩個人走的路,看似相似,其實大不相同。
褚時健有貪腐的污點,但他認了,悔了,改了。他晚年選擇了重新做事、做實業、為農村脫貧盡力。他的“褚橙”不是贖罪券,卻是一種救贖。
禹作敏的崩塌,始于自我膨脹。他曾是好書記,是帶頭人,是創新的勇者。但在掌控了太多資源后,他的手開始伸得太長,開始自以為可以掌控一切。
一個人可以犯錯,但不能目無法紀;可以跌倒,但不能倒在傲慢和自戀上。
如今,玉溪的那座墓地,成了很多年輕創業者特地來“朝圣”的地方。墓碑上刻著“實業報國、知錯能改”八個字。
而靜海的大邱莊那塊地,沒人敢多看。村子如今企業凋敝,連當年的那些工廠早已關停。村民大多靠外出打工維生。
一個墳前花香不斷,一個墳上草深無主,讓人唏噓。
參考資料
《褚時健傳》 陳中著,作家出版社,2016年
《紅塔帝國風云》 云南日報出版社,2000年
新華社舊檔案:1998年褚時健案通報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