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時代的首次公開爆雷已現。

據《金融時報》報道，曾估值高達10億美元（7.4億英鎊）的英國人工智能（AI）初創公司Builder.ai宣布，由于資金突然耗盡，該公司正在申請破產。

Builder.ai曾是當紅炸子雞，成立初期以“讓每個人都能用AI開發應用程序”為口號，吸引軟銀、微軟等知名資本接連投資，總融資額超過4.5億美元，估值一度飆升至13億美元，并被媒體稱為“AI時代的開發神器”，“下一個Stripe + OpenAI的結合體”。

如今，它卻成為AI時代首個破產的獨角獸，Builder.ai精心設計的一場“資本騙局”露出了真相。

2016年，連續創業者Sachin Dev Duggal提出“無代碼+AI”，即開發者可以退休，企業免掉外包，人人皆程序員的概念，并創辦了Builder.ai。企業愿景是：“就像點披薩一樣簡單，生成App。”

對于當時仍停留在“圖像識別+語音助手”階段的AI來說，Duggal繪制的未來藍圖，對資本更極具吸引力。這也源于他連環創業的經驗：14歲開始職業生涯，17歲為德意志銀行打造套利系統，21歲一邊讀書一邊經營Nivio，估值達到一個億。

2023年，Builder.ai推出名為Natasha的AI項目經理，Natasha能自動理解用戶需求、調配資源、生成代碼、交付版本，還能智能推薦迭代功能，堪稱一個永不罷工的PM+CTO+工程師團隊。

卡塔爾投資局、微軟、軟銀DeepCore、新加坡JungleVentures等知名資本接連下注，微軟作為戰略投資者和合作伙伴加入，將其Builder.ai平臺集成到其云服務產品中。公司還與 BBC、NBC、富士通等企業展開合作，2021 年更是被納入 Gartner 的 “多體驗開發平臺（MXDP）” 魔力象限中的 “愿景者（Visionaries）” 象限，一時風頭無兩。

彼時，Duggal高調對外發布了2024年營收預測：2.2億美元。然而，現實卻與宣傳大相徑庭。公司實際營收僅為5500萬美元，僅是預測的四分之一。

多名前銷售員工承認，公司長期存在“簽了未執行合同也計入銷售額”“項目重復入賬”等“銷售灌水”行為。美國檢察官啟動初步調查后，發現部分合同文檔為偽造或未獲客戶授權，認定這是系統性財報造假。

今年2月，創始人Sachin Dev Duggal辭去CEO一職，交棒給新任CEO Manpreet Ratia。公司稱贊Ratia“通過AI驅動的創新改變了軟件開發”。然而，不到三個月后，Ratia便在5月20日的內部會議中宣布，由于資金耗盡，公司已正式申請破產。

據Ratia透露，Builder.ai去年10月獲得了5000萬美元的債務額度，但當他3月上任時，公司現金儲備已減少至約700萬美元，并且公司欠亞馬遜8500萬美元，欠微軟3000萬美元。

這家公司早有問題，《華爾街日報》在2019年就揭露，Builder.ai大多數代碼其實是由工程師手工撰寫，而非AI生成。那時它還叫Engineer.ai，許多人質疑其名不副實，隨后公司更名為Builder.ai，并逐漸承認其“人工參與度”極高。

言外之意：大部分工作是由印度的開發人員完成的，而非AI。Reddit 有上多位前員工的爆料，該公司大規模雇傭了數以萬計的低成本開發者，以人力方式完成原本聲稱由 AI 實現的開發流程。

多位現任和前任員工表示，客服團隊會24小時在線響應，偽裝成AI自動反饋。一旦客戶甚至反復提交Bug，客服會說“AI正在優化模型”，實際上是程序員在熬夜加班改代碼。

更荒誕的是，很多所謂“高科技”的產品演示會，AI的一切回應動作背后，也是人工來指導，印度工程師們按照固定模板拼接代碼，后臺系統甚至用的是幾十年前的技術偽裝智能。

此外，一名前員工甚至直言不諱地稱其為“AI 行業的 Theranos（一家血液檢測公司）”，表示自己在公司工作兩年間，從未見過一個項目真正交付成功，客戶普遍憤怒，公司卻仍不斷推動銷售、接單，明知無法兌現承諾。

此外，該公司內部開發體驗也被批評為極其混亂和低效。去年，一名一線開發者指出，Builder.ai 的“UI 引擎”無法生成可用代碼，樣式寫法僵硬、結構臃腫，導致手寫代碼反而更快更可靠。而所謂的“自動化”流程不過是徒有其表，背后仍靠大量人力堆砌完成，但最終讓它走向終局的，還是財務困境。

Builder.ai的官網雖未下線，但客服已消失，全球項目被凍結；員工討薪、客戶維權、投資人追責；公司在英國、美國、印度、新加坡等五地同時申請破產。

依靠“AI幻想敘事”推動融資、簽單的故事崩塌，虛假的技術敘事也暴露了。

根據前員工匿名爆料，Natasha的“AI能力”不過是一個前端聊天界面，背后連接的是印度海得拉巴的數百名外包工程師。這些工程師按照模板分工，一點一點手動拼接與整合，而所謂的“AI”只是遮掩工程師的面具。

Builder.ai的隕落只是冰山一角，它的破產引發了人們對AI初創企業的廣泛質疑，許多人開始反思：許多靠AI故事融資的公司，背后到底并沒有真正的技術。

一位行業分析師表示：“這不僅僅是一家創業公司的失敗，它反映了人們對AI的過度期望，以及炒作如何迅速轉變為深刻的教訓。”

Builder.ai或許并不是唯一一家披著“AI”外衣的公司。

（本文首發于鈦媒體App，作者｜郭虹妘、陶天宇，編輯｜陶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