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時,周恩來對我說,總統(tǒng)先生,你的手伸過了世界上最遼闊的海洋。”這是前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訪華之后寫在回憶錄上的一句話。
1972年2月21日上午十一點十分,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的副機準時降落在北京天竺機場,到了十一點三十分,尼克松所乘坐的“象征著美國三軍臨時空中指揮中心”的空軍一號專機也在預定時間著陸。
在周恩來總理的悉心安排下,尼克松此次到來除了兩國解凍的頭等大事外,還安排了他到上海、杭州等地游玩。
但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除了當天抵達北京時尼克松乘坐的是美國總統(tǒng)出行“必備”的空軍一號,接下來的幾天尼克松卻罕見地同周總理一同登上了中國為其準備的“伊爾—18”飛機。
更為蹊蹺的是,雖然尼克松登上了中國為其準備的總統(tǒng)專機,但是每次飛行時,尼克松帶來的“空軍一號”都要跟在屁股后面伴飛。
要知道,歷任的美國總統(tǒng)出訪時幾乎是不會乘坐“空軍一號”以外的“總統(tǒng)專機”,自信且驕傲的美國人認為世界上沒有國家比他們制造出來的飛機更加牢固可靠。然而,1972年這一次,尼克松卻在中國第一次破例。
這樣的結(jié)果其實與當時周恩來總理的堅持是分不開的。
那么,當年世紀破冰之旅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什么呢?周恩來總理的堅持又意在何處呢?象征超級大國元首座駕的“空軍一號”為何這次在中國淪為了“跟班”呢?
01
總統(tǒng)的“豪華玩具”
每當藍白兩色的龐大機身滑過跑道并且精準地停在紅毯邊緣時,美國總統(tǒng)就會從機艙走出并用“象征性的手勢”向眾人揮手示意,特別是總統(tǒng)身后的機身上還印著“美利堅合眾國”的醒目大字,更加象征著其超級大國的牌面。
這一幕曾經(jīng)在全世界各地無數(shù)次上演。
“空軍一號”
其實,最開始美國總統(tǒng)的座駕并沒有“空軍一號”這樣的稱謂,這個名字誕生于二戰(zhàn)時期,當時美國的羅斯??偨y(tǒng)乘坐的專機是“道格拉斯DC型號”,也被白宮命名為“圣牛號”。
羅斯福連任四屆后杜魯門上臺,作為新的國家元首,專機的名字自然也要更換,于是杜魯門便將他的專機命名為“獨立號”,寓意美國公民都應該牢記獨立日這一天。
艾森威爾豪上臺后,又將洛克希德公司生產(chǎn)的星座號命名為“鴿子號”,后續(xù)增加的新型專機也就沿用之前命名為“鴿子二號”。
直到1960年,肯尼迪在大選中勝出成為第35任美國總統(tǒng)后,才有了“空軍一號”。
當時肯尼迪乘坐的第一架專機是道格拉斯公司生產(chǎn)的DC型號客機,波音航空公司突破技術改進后,又換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波音707噴氣式客機”。
肯尼迪時期處于二戰(zhàn)結(jié)束后十年,也是美國霸權主義的黃金十年,加上波音707又是全世界最先進的客機,這與美國的超級大國地位十分符合,因此也得到了總統(tǒng)肯尼迪的十分寵愛。
肯尼迪
肯尼迪為了彰顯美國在世界上的領先地位,他所乘坐的專機自然要與眾不同。為此他親自參與了“空軍一號”的外觀設計,藍白兩色涂漆就是他親自選定的,而且這一設計一直延續(xù)了很長時間,“空軍一號”也正式成為了歷代美國總統(tǒng)出行必備的專機。
但實際上,“空軍一號”并不單指一架飛機,而是誰能被授予“空軍一號”的名頭要看美國總統(tǒng)乘坐哪一架。比如,前美國總統(tǒng)布什就尤為中意“波音747”,那么在布什時期“空軍一號”就代表著布什乘坐的波音747。
作為國家元首的專機,一來,代表著美國的臉面。二來,也要承擔一定程度的“政治作用”,特別是在戰(zhàn)時,“空軍一號”還要承擔“美國三軍臨時空中指揮中心”的重擔,所以通訊方面必須可靠,安全屬性也必須拉滿。
歷代“空軍一號”座機基本上都配備了完善的通信系統(tǒng),不但能夠發(fā)送接收語音視頻,還能直接與美國的衛(wèi)星、船舶、潛艇直接對話?!翱哲娨惶枴鄙厦婀馐桥鋫涞碾娫挋C就高達87臺,除此之外,還有十臺超級電腦,一臺傳真機和57座各種天線,電話還分為黃白兩色,白色是一般行政命令,黃色是為了防止敵人干擾竊聽的專用線路。
“空軍一號”示意圖
當然,畢竟是總統(tǒng)們的“豪華玩具”,因此歷任美國總統(tǒng)上任后都十分熱衷于改造屬于自己的專機。
比如“空軍一號”的創(chuàng)始人肯尼迪,在考慮飛機布局上他十分注重舒適程度。除了必要的辦公之外,肯尼迪還在機艙內(nèi)安裝了浴室、臥室和客廳,甚至還專門隔出來一個獨立的空間當會議室。
肯尼迪之后的各任美國總統(tǒng)也是如此,比如約翰遜對“空軍一號”提出了加大空間的要求,在本來專機就能容納七八十人的情況下又添加了40多個座位,約翰遜還專門在專機上放了一把和白宮總統(tǒng)辦公室中一模一樣的座椅。
到了尼克松時期,尼克松更加奢侈,除了自己的臥室之外還安裝了第一夫人的臥室。
幾乎所有的美國總統(tǒng)都把專機打造成了任職期間的“特殊辦公場地”。比如克林頓,在他任職的八年期間共飛行里程高達一百四十多萬公里。而且克林頓十分喜歡在專機上思考問題。
里根總統(tǒng)則喜歡在專機上寫回憶錄和日記,他的大部分寫作都是在專機上完成的。
布什是除了克林頓之外第二個喜歡飛行的總統(tǒng),這也與他執(zhí)政期間的外交路線一致,他希望給外界傳達一個勤勞務實的形象。
布什在“空軍一號”上
幾乎歷任美國總統(tǒng)外出訪問都是乘坐“空軍一號”的,哪怕是一些發(fā)達國家,驕傲的美國人也在用這種方式凸顯他們的優(yōu)越性。只有一次是例外,那就是上世紀七十年代尼克松訪華時乘坐了中國為其準備的總統(tǒng)專機。
02
訪華前的外交往事
這就不得不提到當時的國際背景。
1969年,尼克松上臺后為了擺脫美國在“越南戰(zhàn)爭”中的困境,同時改善美蘇爭霸的不利局面,尼克松首先調(diào)整了對中國的政策,打算結(jié)束兩國長達近三十年的隔絕狀態(tài)。
尼克松曾多次在不同場合表示,“愿同中國交好”,并且以此作為美國的外交目標之一。但是在當時美國國內(nèi)存在著非常嚴重的“反華情緒”,這里面也有朝鮮戰(zhàn)爭的因素。
總之,尼克松結(jié)合實際情況后認為,必須同中國改善關系,但一定要秘密進行此事,因為如果建交失敗,那么美國國內(nèi)的輿論就會給他造成不利影響,所以尼克松一開始就要求絕對保密。
當然,保密還可以有效地避免蘇聯(lián)對其的干擾,而且日本、韓國和越南都是美國的盟友,如果讓它們知道尼克松有意接觸中國,肯定會引起它們的誤會和不滿,在沒有徹底建交前,尼克松并不想這樣做。
尼克松
但尼克松意圖與中國建交的苗頭還是被時任國務卿的羅杰斯給發(fā)現(xiàn)了,這就導致羅杰斯經(jīng)常在此事上與尼克松唱反調(diào)。為此,尼克松認為,無法直接同中國政府秘密聯(lián)系,需要中間人來傳達兩邊的意見。
這才有了周恩來總理的那句話:“從首腦經(jīng)首腦再到首腦”。
當時美國開拓了“巴基斯坦渠道”。簡單來說就是,美國把消息傳給巴基斯坦,然后巴基斯坦再把消息傳給中國。為了絕對保密,時任巴基斯坦總統(tǒng)的葉海亞漢后親自擔任“聯(lián)絡人”。
當時中國駐巴基斯坦使館的翻譯陳嵩祿日后回憶這段經(jīng)歷時仍記得十分清晰。
“如果美方有消息需要傳遞,一般都是由基辛格約見巴基斯坦駐美大使希拉利,希拉利親筆記下口信并核對后交于巴基斯坦總統(tǒng),然后葉海亞漢后在約見中國駐巴大使張彤宣讀口信,最后再傳到國內(nèi)的周總理?!?/p>
而中方的口信則存在中英兩個文本,張彤先宣讀中文版本,翻譯陳嵩祿宣讀英文版本,而葉海亞總統(tǒng)則親自記錄口信并且當場核對,就連一個標點符號也必須搞清楚。
明明是兩個國家領導人層次之間的交流,卻需要第三方國家領導人在中間來傳話,所以周恩來曾戲稱“從首腦經(jīng)首腦再到首腦”。
03
周恩來總理的“堅持”讓尼克松首次破例,也讓美國總統(tǒng)座駕“空軍一號”成為“跟班”
在那個年代中美兩國就是依靠著這樣的傳遞方式,才逐漸找到了“求同存異”的建交道路。
1971年4月,周恩來總理通過巴基斯坦渠道向美國傳遞口信:“中美關系要想恢復,美國必須從中國臺灣地區(qū)撤走一切武裝力量?!?/p>
“而這就需要兩國領導人直接商談。”
尼克松收到消息后也認為,是時候邁出更大的步子了。隨后,基辛格作為大使秘密地來到中國商議尼克松訪華事宜。周總理考慮到這是一場能夠改變世界格局的會面,專門抽調(diào)了外交部歐美司司長章文晉和禮賓司副司長王海容等人,組成了特別小組來迎接基辛格。隨后,周總理又親自趕往釣魚臺國賓館,選定了五號樓作為尼克松訪華期間的住所。
當時基本上所有的國家元首或者兄弟黨一把手級別的外賓都住在五號樓,周恩來還抽調(diào)了中央辦公廳警衛(wèi)處副處長,中央警衛(wèi)團副團長和公安部的一位副部長以及釣魚臺國賓館的警衛(wèi)工作負責人成立了臨時警衛(wèi)小組。
這個小組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確保尼克松訪華時在北京的安全問題。
在伙食上細心的周恩來專門定下了尼克松的菜譜,幾乎每天都不重樣,還專門為尼克松請了西餐廚師。如果是周總理宴請的飯局則菜譜單獨定,如果沒有宴請就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菜譜供餐。
可以說,幾乎所有的細節(jié)雙方都沒有什么爭議,唯獨一件事除外,那就是關于尼克松訪華時乘坐的總統(tǒng)專機“空軍一號”。
起初,美國方面提出尼克松訪華時期全程都要乘坐“空軍一號”飛行,但這一要求卻被周恩來總理駁回,并且一再堅持要求尼克松乘坐由中方安排的飛機。一開始美國以尼克松是美國總統(tǒng),哪怕在外訪問期間也要在空軍一號上才能保證安全。
對此,中方當時的回復是“客隨主便”,到中國訪問就要乘坐我們的飛機,中方會保證尼克松總統(tǒng)的安全。周恩來總理甚至說:“如果擔心安全問題,我可以陪同總統(tǒng)先生一同乘坐?!?/p>
雙方為此爭論了好幾天,美方怎么都想不通,為何“禮儀之邦”的中國要在這件事上堅持。
其實,這是周恩來總理考慮到國際形勢特意做出的堅持。
周恩來曾對接待人員說:
“這是中美高層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最高級別的會晤,恰恰說明了美國封鎖和敵視我們的政策完全失敗,為了擺脫被動局面美方不得不找我們談判,所以我們要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完成接待工作?!?br/>
事實也的確如此,當時畢竟是美方“有求于人”,急于同新中國恢復外交關系,所以考慮到后面的談判環(huán)節(jié),能夠打破美國人固有的總統(tǒng)乘坐“空軍一號”的傳統(tǒng)非常有必要。一來,這能夠給予對方壓力;二來,也讓不可一世的美國人嘗嘗吃癟的感受。
- 中國自古以來最重視主權,那么領空權也是其中之一,能夠在中國領空上飛行的有且只能是中國的飛機,哪怕你是美國總統(tǒng)也不能破例。
- 新中國在外交政策上一直有一個基本觀念,就是“客隨主便”,中國進行外交訪問同樣恪守這一點,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入鄉(xiāng)隨俗,所以周恩來總理的堅持不僅僅是“空軍一號”的問題,更是關乎中華文化傳統(tǒng)的禮儀問題,當然不可能為尼克松開后門。
最終,在周恩來總理的堅持下,尼克松退讓了一步,從美國飛往上海時乘坐“空軍一號”,之后從上海飛往北京,從北京飛往杭州時乘坐的都是中國為其準備的伊爾--18專機,當時由周總理陪同乘坐。
而“空軍一號”只能全程跟在后面伴飛,這也是自“空軍一號”這個概念服役以來,第一次承擔了“跟班”的職責。
據(jù)周總理專機首任機長張瑞靄后來回憶:
總理對我們再三叮囑,尼克松總統(tǒng)到了中國的土地上,就要聽從我們的安排,你們從現(xiàn)在起就要組織專機人員,認真做好一切準備工作,打好這一仗!
我當時一心想著,在美國人面前,我們一定要為中國爭氣,也要為總理爭氣。
我暗下決心,不僅要安全飛行。還要飛得漂亮,飛得瀟灑,飛出一流水平,在全世界面前展示中國民航。
結(jié)果,每一段飛行都按預定時間,分秒不差地準時落地。上海虹橋機場是張瑞靄飛行的最后一站。一個漂亮的落地后,尼克松豎起大拇指對周恩來說:“飛得很好!服務也好!”
“這是我們自己培養(yǎng)的飛行員,我很信任他們。”張瑞藹記得,當時周恩來從容地笑著說。而基辛格也接過話說:“總統(tǒng)是第一次乘坐外國飛機,因為中國飛機是最安全的。”
尼克松訪華算是中美關系發(fā)展史上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也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最為轟動的外交事件,雖然之后中國擺脫了被封鎖孤立的處境,但大國之間的外交,看重的始終還是利益,所以國家實力強大才是根本。畢竟,底氣還是自給自足比較踏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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