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自己一把:與時代同頻共進
——寫在長篇小說《南方北方》出版之際
作者 孫淑杰
我的長篇小說《南方北方》出版的時候,編輯說你可以自己寫個創作感想,我說我寫不出來了,請你們代勞可以吧?他說創作感想當然只能作者親自寫,他們那邊可以寫書評。我想那就算了吧,如果說三十年前的初稿還像個小媳婦似的,雖然也未必有多么的俊俏,但年輕本身就是姿色呀。而三十年后的今日出版,早已時過境遷的老臉皮還值得端詳嗎?
直到三位男士的先后出現,終于讓我有了動筆的一點內驅力。我在小區業主群發了一個簽名贈書信息 ,本就是一次無意的偶發心思,沒想到有兩位鄰居竟然說看哭了(兩個人都用了“潸然 ”二字),一位是做企業主管的廣東人,一位是幾度轉行的湖南人。我原以為這年頭誰還看小說,而且是長篇小說,還是無名無實的業余作者寫的。我意外又詫異的同時,深感愧對他們的時間和眼淚,還有他們發自內心的上千字的讀后感。
如果說我的兩位鄰居是因為家學淵源或者天份使然,只能算是文學愛好者的話,這第三位男士就特別一些了,我稱他席主任。席主任和我退休前在同一個單位,后來又加入了同一個作家協會;他是陜西人,中文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席主任當年在老家的時候,跟一些后來很出名的作家們熟絡,他自己也出版過高質量的作品,中外名著詩詞歌賦也是張口就來。
席主任打微信語音過來的時候,我在電腦前正準備起身做晚飯,一向不輕易下廚房的我今天想要表現一下。可電話一直放不下,席主任的情緒十分高漲,他說剛看完第一章就激動了,忍不住要跟我說道說道。他把認為寫的好的地方都劃上了紅杠杠,又用手機拍照發過來七八頁之多,一頁頁的紅杠杠像是考試復習時劃的重點。我覺得不至于這么夸張吧,笑他無須這般鼓勵安慰我。席主任頓時嚴肅起來,再三強調“好就是好”,還批評我太謙虛了不好。我右手聽他說道,左手稱米量水,結果悶出來的一鍋五常大米飯干旱倔強,一粒是一粒硬是沒給我一點兒面子。
對,是三十年前起的初稿,就像我的廣東鄰居寫的讀后感標題《三十載豈止河東與河西,尚有南方和北方》。1995年是我在南京脫產進修的第二年,丈夫在東北從事新聞工作,每天扛著攝像機圍著領導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七歲的女兒生病時說想媽媽,女兒媽媽的媽媽患“抑郁癥”久治不愈反復發作。兩年的時光我幾乎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感覺飛跨峰谷穿越激流般的艱難與煎熬。
就是從那個星期六的早上開始,一月的南京梅傲雪虐寒氣銷骨,我雕塑在沒有暖氣的教室里,用兩天時間逼出了四萬多字的小說。那個時候電腦還沒有流行,我用的是藍色的圓珠筆,筆走龍蛇的紙背蕩著心中的萬頃波濤。小說謄寫好后拿給趙老師看,科班畢業的文科研究生。趙老師驚喜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滾了一層又一層,說要推薦給他的一位朋友,南京某大型文學刊物的總編。趙老師果然是有神通且靠譜的人,沒過幾日總編回“信”了——編輯部專用的信箋紙,不但對我的小說贊譽有嘉,而且信誓旦旦地相信“此小說完全可以發出去”。
之后到了1997年的夏天,我在故鄉黑龍江成了某報的特邀記者,又是經熟人推薦,小說被一家刊物的編輯讀過了。我這次變聰明了一些,提出想拜見一下這位“高手”,編輯竟然爽快地答應了。地點是在一家飯店,他的“老地方”。年輕的文學才子非常健談,一落桌就盛贊“小說寫的不錯,完全是小說的味道”,接著便是古今中外天南地北的侃,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滔滔不絕毫無收尾跡象。當我憋的尿急不得不粗暴打斷他,問“小說是否有發表的價值”時,他快言道“小說完全可以發表”,只是與他的刊物不符,讓我試試某某和某某刊物。
《小說“劫”》是我在《深圳商報》上發表的文章,這時我已經南下深圳大約有兩年時間了。文字也會年老色衰,在它記錄的歷史里面,重新謀面時往往已經物是人非,感覺也可能不甚了了。“我想這部小說很可能會跨越兩個時代,靜悄悄地順利進入21世紀。我不知道這部有人喝彩無人真愛的小說,發表與否對我、對別人究竟有什么意義?!钜呀虝也灰谝庠S多東西,否則自己會將自己擊敗”。
我慶幸自己還算清醒吧,沒有在美麗卻無情的文學這棵樹上吊死。三十年間除了最初的醫學專業,我還取得了英語、行政管理、法律等多種學歷文憑,考取了律師資質,還能寫出讓領導滿意的機關公文材料。但小說仍像舊時的戀人一樣,讓我時常一絲苦一絲甜地回想起來,一邊重蹈著“以文為輕”的思維窠臼,一邊又覺得文字的強大不可限量。就像“男兒有淚不輕彈”,每一滴雨都有天大的故事。
所以我喜歡打探每一滴雨背后的苦樂。比如一位二十九的司機師傅,他讓我猜他為什么戴一頂鴨舌帽,他說自己的頭發快掉光了,養著三個孩子和居家照料的妻子,他賺錢的周期是再干三十年出租。還有那位高齡孕婦護士,有一天晚上我九點多的時候去醫院,問診臺前就是這位四十多歲的護士,頭上的白發已經清晰在目,卻挺著六個多月的肚子接待患者。我擔心她萬一累著了或者被患者吵架了,至少上個白班對自己和胎兒也稍好一些吧。她笑笑說:“沒辦法呀,沒事兒的,都習慣了。”我還認識一個做保潔工作的老阿姨,因為怕被酒店老板炒魷魚,早上七點上班她五點就到崗了。還有我自己,目前還在學英語、學畫畫、學醫學,有時也翻翻字典和詩詞……
我的長篇小說《南方北方》就是一部普通人的奮斗史。數以萬計的草根家庭,數以億計的黎民百姓,他們的堅忍不拔努力向上,既是兌現自己和家族未來的希望,也是推動時代和社會進步的巨大助力。正如我的那位湖南鄰居寫的讀后感《幸福生活是奮斗出來的》,他說仿佛自己就是小說中的一個角色,電子信息工程專業的本科生,從山村鄉野的農民之子,一路打拼二十年在深圳扎下了根,現在又轉行從事新的行業,盡管風高浪險道阻且長,但他堅信辛勤耕耘一定會迎來柳暗花明之日。
于是,我的《南方北方》也在歲月里不斷成長,從最初的中短篇變成了三十余萬字的長篇。而未曾停下腳步的我們,也用奮斗見證了春秋與寒暑,淚水與歡笑。推自己一把——與時代同頻共進,踏過崎嶇走向廣闊,領略江河奔涌草木茁壯。但我只是一滴雨而已,所以當席主任提出要給我寫書評時,被我婉言且堅決地謝絕了,怕太多的溢美之詞自己hold不住。
2025年5月29日寫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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