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刷朋友圈,看到大亮發了張照片:油菜秸稈半枯黃,一半挺直一半倒立,他戴著白紗手套,握一把錚亮的彎鐮刀。他還配了一行字:五月的標配。五月油菜黃,心里念老娘,不用說,他回到鄉下,幫父母割油菜去了。
陽光照進了五月,也就灑在夏天的土地上,萬物蔥蘢,生機盎然。無論是家種的莊稼,還是野生的植物,都一股腦兒繁茂成蔭。二三月的花期,在記憶里還沒凋零,新的時節就紛至沓來。漫山梅花,白的紅的,嬌羞的神色,成為果實,卻是一身的青綠。輕盈自在的花兒,變成了綠球球。梅子在綠葉間,青圓的模樣,看著都泛酸。它們已到采摘季節,那圓鼓鼓的身影,誰能想到,它是超市貨架上蜜餞的原材料。青梅是酸的,那味兒吸引了攤販,也激動了村民。摘一個在手心,三五個就握不住了,實誠的不僅是分量,更是實在的收獲。
春花夏實的季節,炎熱敲響了大門。厚棉襖洗干凈,短袖T恤翻出,大地上的植物,也有了新的跡象。勤勞的村民,房前屋后的農田,茶園的空隙,總要種上一些什么。茶樹雖枝繁葉茂,總覺得太孤單。大地溫度初上,播種了玉米、花生。茶樹是主角,一年到頭都守著自己的家園。玉米、花生是配角,在這春夏來一季,陪茶樹兩三個月。
地界邊的覆盆子、山梅、蓬藟們,隨著茶季慢慢走向尾聲,它們開始由綠變紅,成了孩子們的最愛。空地里,各種植物開始生長,貼地爬行的骨節草、半金蓮,不請自來,村民深惡痛絕,欲除之而后快。但是有一樣植物,卻是人人心底的喜歡,那就是半夏。
半夏,不是季節,是植物,是中藥的名字。看見半夏,在四月末或是五月初。“半夏”這個名字,一如它的出場,天氣初熱,酷夏未至。幼年的半夏,長在花生地里,不留神也分不出來,似乎是堂兄弟。長在玉米地,那就是妥妥的小弟一個。玉米一旦出了土,就迎風長。花生、黃豆,從泥土里出來的時候,先是肉乎乎的兩瓣葉,很快就長得眼花繚亂,女大十八變,改了模樣。半夏破土而出,三片橢圓葉子形成“個”字。綠莖不斷粗大高聳,“個”字不改初衷,始終如一的可可愛愛。它們很少有單棵,往往是三五棵簇擁在一起,在鳥雀的“嘀嘀咕咕”中長大。
半夏跟不上玉米的速度,看它的姿態必須謙恭。人間四月芳菲盡,突然看見嬌小的玉米旁,又冒出一叢新綠,那就是半夏。原本要避讓玉米的腳步,開始更加地小心謹慎。這半夏,一樣是要呵護的。玉米出土時,卷曲如圣旨,一旦雨露滋潤,葉片伸展出來,陽光一曬,長勢似不可控一樣。半個月一過,就有半人高。半夏還是兩三寸,嬌小玲瓏地在那里。小小的半夏,不言不語,跟玉米一起,我見猶憐。
夏天到了,溫度升高。“一槍兩葉”的新茶,挺身而出,每個葉片都舒展長開了。茶葉摘得慢,夏茶都長出來,還有玉米地里的草,山芋藤要扦插。茶客喜歡谷雨前的新茶做的毛峰及滴水香。時節春茶摘完,必須要重新修剪,這些幾乎是立夏之前完成的事。很多時候,茶事未了結,油茶莢已經鼓脹、微黃,遠山的小麥,直立的須變得扎人。鄉村的父母逐漸地年邁,相同的農事,精力和體力跟不上,忙不過來了。一聲召喚,縣城上班的子女,回到鄉村。
北宋馮山《效皮陸體藥名詩寄李獻甫》里說:“半夏勞奔走,當歸計未成。”南宋高公泗《港口野步懷歸》:“預知半夏當歸去,梔子開時應到家。”半夏,這個帶著夏天滋味的植物,卻也是個萬物生發的詞。當它成長成熟時,也是莊稼作物的第一個收獲期,村民開始奔波勞動,異鄉謀生的后人,開始想著回到山村。
在很多年的歲月里,在春天即將離去、夏天到來的時候,大人小孩都想念半夏。那一襲的青綠,如同山間的少女,這個叫“半夏”的芳名,婀娜在春風里,搖曳在夏日里。半夏,夏至未至,天氣微熱,躁動過少年的心,也撫慰著村民。
原標題:《夏天來時,大家都在想念半夏》
欄目主編:陳抒怡 文字編輯:陳抒怡 題圖來源:新華社
來源:作者:江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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