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家姐夫和小舅子,這樣式兒的?
斗生斗死,你搶我、我殺你,明爭暗斗你死我活三百回。
一轉頭,依舊是姐夫和生娃,依舊坐一個桌子上吃飯?
來,展開說。
一,沉淀式生活味、溝壑中的毛細血管
看《我是刑警》,感覺于和偉是真想教會我怎么破案,看《護寶尋蹤》,感覺富大龍也是真想教會我咋抓盜墓賊。
開場沒多久他就下坑救盜墓賊,怕人家貓在墓里不出來缺氧,久了會被憋死。“緝拿隊隊長下坑救盜墓賊”,如此無私,聽起來容易過于高大全吧?
但富大龍這版齊大倉,你看他土巴巴、亂糟糟、吭哧吭哧下去,一點也沒“過于偉光正”的紙片感,反而是毛茸茸的生活感。
開場時在村子里打鼓“鬧社火”,補覺時手機響半天才接,期待落空時略帶一點嘲諷“參觀結束”,精明的、松弛的、含混的、落地的,每個側面都對味。
《護寶尋蹤》吸引我,故事的大開大闔、人性的大喜大悲之外,很重要的一點是沉淀的生活味。
不是浮光掠影的刻板印象,而是深入行業的毛細血管寫群像。
某些劇作,困于刻板印象,囿于片面沖突,薄于角色厚度,劇懸浮,人也是上浮的輕飄畫風,乍看有鼻子有眼,但怎么都不是那個味兒。
而《護寶尋蹤》這類劇作,提供的是生活沉淀式人物,很有溝壑縱橫的黃土地中自然沉淀的生活感。
鄉情半徑、人情紋理,方言聲調、煙火氛圍,追平14集,看字幕都自動翻譯出方言味兒了。
方堃(白宇帆)幾位小伙伴,研究河卵石為什么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大坑上冷不丁出現看熱鬧的鄉親們,七嘴八舌都是可愛的土味(褒義)。
村里的群眾文保員嚴守村,要理解“外藏坑為啥不該出現在這”,他的路數是,比如在齊有糧家吃面,臊子就不可能出現在我屋。
大賊穆見暉要去探呂氏家族墓的具體位置,瞅準當地的核桃產業,冒充賣核桃的,一毛錢兩毛錢有來有往認真討價還價。
尹村村主任齊有糧,面對“文化重要、糧食重要”的問題,毫不猶豫“糧食重要”,擔心莊稼和果樹收成,分分鐘肉疼“這得少結多少果子、少賺多少錢”。
當然,劇作也不是完全沒短板,男女主的“戀人未滿”橋段,缺乏差異化亮點,也缺乏這種層累式沉淀式的生活風味。
年輕人工作分兩地,好感兜兜轉轉未出口,和各路半生不熟的言情故事沒有本質差別。雖則男女主角色都立住了,但誤會和重逢都有點寡淡。
當然,據目前觀測,戀愛戲份占比不高,瑕不掩瑜,整體依舊是溝壑縱橫中有濃郁的沉淀生活感。
二,“文”氣豺狼、血色笨賊
穆見暉(辛柏青飾),儒家皮、豺狼骨,日常皮、蛇蝎風。
但在豺狼堆中,又有幾分義氣和人味。
乍看文縐縐、笑嘻嘻、苦哈哈,能入選“感動中國好鄰居”的日常老好人模樣,一轉頭藏得比誰都深,玩得比誰都狠。
幫大家求情,一轉頭揭開一盆土,讓大家吃土。
再一轉頭,自己偷拿贓物賣錢。
一出手,就從被活埋的死局,盤出新生意新門路。
再一出手,就是一把“五百萬吊著人,一路逼成二十萬”的大招。
用其他笨賊的話說,嘴上都是蜜、肚里都是膿。
往事是沒落的名門之后,身后是一度貧病交加的溫良妻子,身邊是號稱“我不賣兄弟”的義氣。
他的開頭,未必沒有幾分賣魚阿強式走投無路的苦,而他在風浪中的執念,是要傍最粗的大腿,玩最狠的洗白。
劇作很四兩撥千斤的一筆,是如此可怕的穆見暉,在趙佑林面前依舊不夠一盤菜。
一句“粥太燙”,就寫出了手多黑,水多深。
趙佑林一個文物販子稍加運作,便明晃晃成了“文物保護者”,這可比生娃整天威脅“殺了你老婆孩子”,更黑色血色。
劉樹生,aka生娃,上線時心黑手狠,查不出誰吃里扒外,那就要把所有人都剁手。
發現是姐夫派人搶自己的盜坑,那就要按規矩活埋姐夫。
但這樣一個狠辣的活閻王,一轉頭又是一個沒文化鬧笑話的笨賊。
興興頭頭跑去古墓買宋瓷,被騙得找不著北,捧著幾個假貨當寶貝。
被姐夫不動聲色嘲笑,又被合作伙伴有聲有色大肆嘲笑。
痛定思痛開始認真學習,又有眼無珠把真寶貝當假貨,還荒唐好笑指導對方“要看書咧”“咱要共同進步咧”。
對比趙佑林的“黑徹底洗成白”式不動聲色,穆見暉的一秒鐘幾千個小算盤,劉樹生更綠林、更直接、更粗糲。前者是文明偽裝下的血色,后者是直觀具象的暴力。
對比他手下的真憨憨們,他當然不是真笨,人心算計他一樣不缺,他的“笨賊”面目,一方面,源自考古和文物專業知識的匱乏。
另一方面,在血色之外承擔著“笨賊倒霉”的喜劇功能。
某種意義上,滑稽的本質就是對惡的嘲諷。
笨賊受罰的經典模塊,很能提供正義幽默感。
關于喜劇的乖訛論由來已久,劇中那殺人不眨眼的惡賊,變成了“要好好看書咧”的笨蛋,這種“常態之外、情理之中”的差異乖訛,挺好笑。
既強化規則認同、完成價值傳遞,又有復雜況味。
從趙佑林、到穆見暉,再到生娃,算是“文物罪犯群體”的上半層,豺狼面目各異偽裝于人間,至于這個鏈條的下半段,又是另一種血色中的人間“土”味。
三,鄉土味的末端執行者
和源頭大惡人們的心黑手黑不同,支鍋,腿子,下苦,這群鄉土味濃郁的末端執行者,是另一種責其不法、怒其不仁、笑其不堪、嘆其不幸的路數。
隔壁王太平,起初為錢而當下苦,后來被脅迫被報復,領著一群盜墓賊去盜自己外公家祖宗的墓。
他舅舅的喪事中,他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是假,心有恐懼、意有羞恥是真,真真假假間,“借喪事帶人來挖自己家祖墳”,特別諷刺、特別可恥。
他后續的連鎖滑坡式行為,某種意義上是上了賊船回頭無岸;而大頭、小光一眾人等,家家有本難念的罪之經。
刑兆虎被沒影子的五百萬沖昏了頭腦,自認發跡,和山娃在酒店裹著浴袍,面條泡饃配紅酒,主打一個又土又洋。
好比一個土法煉鋼的小惡棍,在各路“大鬼打架”的驚濤駭浪中,橫插一杠子、也想當個小霸王。
也會一手黑吃黑,窮途末路還騙穆見暉十萬定金,借力打力、企圖借警方之手抓他。
一件寶貝兩頭賣,前幾天尾巴翹上天,狠狠大罵生娃、出了一口惡氣,一轉眼又得滾回去跪著求生哥,給一條生路、賞一點保命錢。
只可惜,他的機關算盡,拼盡一生力氣也不夠數,在穆見暉幾句泄憤挑撥之下,在事實壓力面前,依舊慘死生娃魔爪下。
隔壁的大頭,暈暈乎乎傻憨憨,風聲鶴唳中拿了價值連城的文物,還傻呵呵在交接點附近吃東西。
如果說穆見暉那一手燈下黑玩的是鋌而走險,大頭則是純“笨”。
大頭、大痦子、山娃等等,都長著極具迷惑性的可憐莊稼人的臉。作為惡行的末端執行者,某種意義上像莊稼漢式“笨賊”。
齊格蒙特·鮑曼《現代性與大屠殺》中,有一章標題就叫“道德盲視的社會生產”,提及大屠殺的鏈條參與者們,“行為的道德特征要么是不可見的,要么就是被精心掩蓋了”。
這群盜墓賊干的活,和大屠殺當然不一樣,但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盜墓賊的群體內部,聚集式生產一種“道德盲視”。
上書中,鮑曼拓展了約翰·拉赫斯“行為中介”理論,提出“惡的中介”。
明明是盜墓是破壞國家文物,但下苦們催眠自己只是下鏟子,只是做苦力,只是走投無路、混口飯吃。
在自己的行為,和巨大的惡果之間,隔絕了七轉八轉看不見的無形又有形的“中介”。
這種隱形又變質的暴力,和含混又下墜的自我吞噬,攪合在一起,惡和苦難居兩頭,可氣可恨可悲可嘆。
你看,《護寶尋蹤》拍出了價值維度的掙扎和裝盲、真盲,從末端現象拍到源頭扭曲。
一轉頭,青山依舊在,黃土中大墓下埋了多少沉默的故事。
預告片中呂富貴領著鄉親們念的仁義道德,聲聲有余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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