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事起,父親的咳嗽就沒停過,人家都說這是癆病治不好。
那年我剛上五年級,父親裹著打補丁的棉襖坐在門檻上,手里攥著皺巴巴的藥方,跟娘說:“別抓了,省下錢給娃買支新鉛筆。”
母親背過身去抹眼淚,沒幾天父親就走了,走的時候手里還捏著我期末考的獎狀。
第二年開春,娘去河邊洗衣服就再沒回來。鄰居說她是想爹想瘋了,掉河里找他去了。
我蹲在門檻上哭,眼淚把獎狀泡得發皺。
小姨來的時候,揣著幾個熱饅頭,她蹲下來抱我,圍裙上還沾著面疙瘩:“跟姨回家,姨給你蒸肉包子。”
小姨家在鎮上,表弟比我小兩歲,叫石頭。
小姨疼我,頓頓給我碗底埋個雞蛋,石頭眼紅,把筷子摔在桌上:“媽偏心!”小姨抄起鍋鏟敲他腦袋:“你哥爹娘沒了,該不該疼?”
可石頭記仇,我穿他舊衣服時,他在背后踢我;我用他的鉛筆頭,他就把橡皮藏起來。
小姨知道了,一腳就踢在表弟屁股上,“你要是再不聽話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考分數下來那天,我躲在玉米地哭。小姨找到我時,手里攥著那張寫著“落榜”的紙,手直抖。
“我聽你弟說你要去打工,跟你那完犢子爹一樣沒出息!”她突然轉身沖進柴房,抄起一根胳膊粗的木棒。
我嚇得趕緊跑,小姨在后面追,“去打工?你爹娘在地下能閉眼嗎?你能對的起誰”
我一直圍著院里的磨盤跑,可能小姨歲數大了,跑的呼赤帶喘的停了下來。
“復讀!砸鍋賣鐵也供你!”小姨指著我鼻子喊到。
表弟也會打圓場,“媽,我哥他是怕你太累了,所以想出去打工。”
小姨沉默了很久,“你必須給我考,剩下的別考慮。”
那天晚上,小姨在燈下給我縫書包,表弟又在在旁邊嘟囔:“媽,你咋對我哥這么好呢,好像我不是親生的。”
小姨頭也不抬:“他叫我一聲姨,就是我半個兒。”
表弟嘆了口氣說到“媽,小時候是我不懂事,我和大哥都是你的親兒子。”
我聽到這話已經淚流滿面了,表弟再不是那個和我爭寵的表弟了,我們那份親情深深的植入血液。
第二年我考上大學,小姨在火車站送我,塞給我一兜煮雞蛋,全是雙黃的。
她抹著眼角笑:“看看,當年姨沒白拎著棍子打你,你的父母地下也能安息了。”
如今我的弟弟也考上了大學去了外地,我大學之后回到老家縣城上班。
我媳婦聽說我小時候的事,讓我把小姨一家接過來,一起給她們養老,我這媳婦真是提著燈籠找不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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