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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播客中,K 詳細回憶了他在菲律賓遭遇綁架并被成功營救的全過程。他是菲律賓 2022 年超過百起綁架案中少有幸存者,案件牽涉菲律賓本地綁匪和華人黑幫勢力,以及受害者貼身保鏢作為內應。K 講述了他如何在被蒙眼、電擊、燙傷與威脅中冷靜談判求生,最終通過付 USDT 贖金得以獲釋,并協助警方陸續抓捕綁匪核心成員。他的經歷揭露了菲律賓華人圈綁架事件頻發背后的黑色產業鏈,也提供了切身的安全建議。
音頻轉錄由 GPT 完成,可能包含錯誤。內容為受訪者自述,不代表吳說觀點。請收聽完整的播客:
小宇宙:
https://www.xiaoyuzhoufm.com/episodes/6839f73238dcc57c64d6852e
YouTube:
https://youtu.be/iIS5Rd6CHkc
以下為 K 的自述:
我大概 8 年前來菲律賓做生意,做鎳礦,承包礦山開采。后來發生那個事情之后,我公司就關了,就沒再做礦業了。但總得找點事做嘛,我就開始搞加密貨幣投資,這個行業不需要拋頭露面,也不需要應酬。經歷那件事后,我基本就從原來的圈子里退出來了,不再活躍。這個圈子太小了,行業里的人都知道我的事。
2022 年 12 月 12 號,早上大概 10 點多。當時我的保鏢兼司機要送我去開會,那天我原本在家附近的咖啡店待著,后來因為 11 點有個會議,就推遲到 10 點才出發。這個保鏢是菲律賓人,通過我的 HR 在一個菲律賓招聘網站上找到的,其實不太靠譜,沒有背景審查也沒有保障。
那天他早上 7 點多照例先送我兒子去學校,還好沒綁我兒子。然后他回家來接我,我告訴他不用送我去公司,10 點再出發去開會。結果后來警方調監控發現,7 點多綁匪團伙的人就已經埋伏在小區外的主路口了,明顯是提前接到了通知。
車一開出小區不遠就突然停了下來,兩個人穿著修路工人的衣服從左右兩邊上車,把我夾在中間,馬上給我戴頭套、綁手,車就開走了。中途他們換了車,把我轉移到另一個地點,我在那邊被囚禁了 6 天,從 12 月 12 號到 18 號。
當時我很冷靜,沒有掙扎。我知道是綁架,不是仇殺,對方主要是要錢。我就很配合,跟他們說 “what do you want”,他們回答 “we just need money”。我也告訴他們 “don’t kill me”,他們就用手銬把我銬住,全程戴著頭套。
一開始是菲律賓人,他們用英文和我溝通,反復強調不會殺我,只是要錢。后來他們翻我手機,問我要密碼,我都配合。我相信我的保鏢肯定已經告訴他們我是誰了。
我的保鏢全程都在。我能聽到他的咳嗽聲,他抽煙,我熟悉那個聲音。
我從頭到尾 6 天眼睛一直被蒙著,這也讓我知道他們大概率不會殺我。因為據我所知,只要被看見臉,大多都會被撕票。
他們用英文跟我說:“ 我們不會殺你,只是要錢 ”。我就裝可憐,什么都配合,他們也就沒怎么打我。
起初他們還要封我嘴巴,我就裝作嘔吐,他們怕我嗆死,就沒有封。之后有人用閩南話和普通話和我說話,他說:“ 我們就要錢,你有沒有 USDT?” 但當時我根本沒接觸過加密貨幣,他們看我手機上也沒有任何加密貨幣交易 App,就相信我不懂。
他說你打電話給你朋友,就說你欠我錢,讓他匯錢過來。我說可以,就讓他找我通訊錄里礦業公司的甲方,一個大老板。
然后我就打電話給我甲方,用閩南話直接說:“ 先生,我被綁架了,你趕快救我,找人幫忙!” 結果對方聽得懂,他是莆田人。掛完電話后,綁匪說我不該講 “ 被綁架 ”,應該說 “ 欠錢 ”。接著,他們讓我打給我老婆。
他們問我老婆電話多少,我記不得,就讓他們翻手機通訊錄找聯系人,最后他們打通了。我對老婆說:“ 我被綁了,但別擔心,他們不會殺我,付錢就行。” 我又提醒她趕緊聯系黃先生和蔡先生,讓他們幫忙。
我講話用了閩南話、福建話和普通話混著說,綁匪聽不太懂,主犯那對中國男女大概只懂一半。他們知道我在尋求幫助,但也無從阻止。蔡先生是我的卡車供應商。
當年我們訂購了 100 臺重型卡車、10 臺挖掘機,那場訂車宴請了很多人,弄得挺高調的??赡芫褪沁@樣讓保鏢覺得我有錢,起了歹念。
我老婆很機警,馬上就報警了。綁架期間我們多次通話,每次她背后都有菲律賓國警反綁架大隊的人在場,使館也安排了人跟進,不然警察根本不會理你。那一年菲律賓平均三天就有一起綁架案,一年上百起,其中九成涉及中國人,很多是博彩相關,但我是正經礦業生意,有人替我背書,警察才愿意出手。
我是菲律賓礦業協會成員,業內很多人都認識我。警方做過背調,知道我背景清白,所以才愿意動員資源救人。那時候也快到圣誕節了,政府更希望避免社會動蕩。
當時警方每天派四個人 24 小時輪班保護我家人,把他們送到安全屋。我和老婆的每次通話都在警方監聽下進行,還有談判專家在旁協助。
前幾天通話主要就是談贖金,一開始他們獅子大開口要 1 億美元。我說:“ 哥,你知道 1 億美元有多大嗎?菲律賓銀行都拿不出!” 后來我和我老婆兩邊分別和綁匪談,通過 WhatsApp 溝通、變聲電話,慢慢從 1 億談到 5000 萬,再到 2000 萬,最后才談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
最終的談判在綁架的第四天達成,禮拜一早上被綁,禮拜四下午確定了一個合適的價格。我們決定支付贖金,由我老婆負責操作。
整個過程堪比電影。警方安排了四五輛警車,在馬尼拉的某酒店展開行動,把酒店周邊五公里范圍幾乎全部封鎖。我老婆一個人帶著一大隊警察去了銀行取錢,提了整整一麻袋的現金。
然后由警方護送到酒店,車上全是持槍警察。進入酒店時,滿眼望去,全是便衣警察,整個場面就像電影《無間道》一樣。
他們預約了酒店的貴賓廳,由警方協助安排。在那里完成了贖金支付的最后一步?—?— 把現金換成 USDT,轉賬給綁匪。綁匪確認收到了這筆加密貨幣后,后續的釋放進程才開始推進。
我老婆就拿著那麻袋現金,在酒店的九鼎賭場直接換。那家機構一直在幫這些人做兌換,所以現在九鼎已經被查封了,負責人也跑路了。
付錢之前,我和我老婆還通了話。她問我:真的要付嗎?我就當著綁匪的面說:我相信他們拿到錢會放我走。我老婆也就真的把錢打過去了。綁匪收到錢后也當面告訴我:我們收到了,放心,今晚就放你走。
本來以為終于熬過去了,結果沒多久他們又來要第二筆,說兄弟太多,錢不夠分。我說可以啊,但你得先放我走。我老婆已經把能動的錢都動用了,再多也取不出來了。我告訴他們,我不簽字公司錢也動不了,必須我本人出去處理。他們怕我跑,我就說:“ 你看我人脈那么廣,公司、礦山、設備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跑?” 就是一通談判 + 忽悠,最后他們還是答應放我走。
這幾天我一直在試探他們,頭兩天還用電擊棒、電爐燙我、刀在我胸口劃兩下嚇唬我,但沒有真的傷我,后來他們還天天喂我吃炸雞、泡面、牛肉飯。到了第三天,基本沒人打我了,有些菲律賓人甚至表示想偷偷放我走。
有意思的是,那些看守我的菲律賓人和主犯之間還分成了兩派。一派是我保鏢的朋友,一派是主犯中國人手下,他們互相制衡。我趁機慫恿那幾個人:“ 你們偷偷放我走,我讓老婆給你們轉錢?!?他們也動了心,但因為我手機被老板拿著,計劃沒能成行。
第一天他們還威脅說,如果我老婆 12 小時內不打錢,就砍我手指。我說:” 讓我打電話求一下。” 他們給了我時間,但 12 小時過去什么事都沒發生。我知道他們是虛張聲勢。后面又是刀貼脖子、電棍嚇唬、假槍頂頭……都是嚇唬。連槍都是空的,“ 咔噠 ” 一聲沒有子彈,我當時心想,這幫人不會真殺我。
所以我就一路軟著來,很配合,每次都答應付款。他們后來也說 “ 你配合得很好 “,覺得我講信用、也愿意花錢。最終第四天付錢,第六天晚上他們說放我走,還特地給我準備了一部老款無 GPS 的破諾基亞手機,還有一張新卡,還把我原來的電話卡裝回去用塑料包好交給我。
到了晚上,他們說 9 點半送你出去。過程也安排得很仔細?—?— 我再說的時候你會覺得好像看電影一樣。
那天晚上,他們讓我再忍一下,說 9 點半準備送我出去。我全程閉著眼睛等著,最后他們給我松開手銬和腳銬,感覺還有人給我擦藥,可能怕我血流太多出不去。
然后他們把我塞進一輛豐田的小車里,我坐在中間,兩邊各有一人壓著我,頭上戴著頭套,手雖然解開了,但他們扶著我不讓我動。車開了很久,繞來繞去,最后停在一個地方。他們把我拉下車,扶著我站穩,還對我說 “Don’t move, don’t remove it, don’t look back”,讓我不要回頭看。我說 OK,然后聽到車門一關,他們就開走了。
我把頭套摘下來,六天來第一次見到光。當時天已經黑了,我被丟在一個偏僻的草地上,后來才知道那是甲美地,一個在菲律賓博彩園區附近的地方。
我摸了摸口袋,有手機。他們給我穿了衛衣和拖鞋,之前我是被脫光的。我就順著燈光走,穿過馬路到一個臨時市場,人們正在收攤。看到一對情侶騎著摩托車,我用英文求助,請他們幫我聯系我老婆。他們很熱心,幫我在 Facebook 上添加我老婆好友,還愿意幫我發定位。
那個小伙子還問我要不要錢,我說需要,他就給了我 100 比索。我跑去買了一瓶可樂,哇,那瓶可樂給了我一點力氣,讓我撐到了第二天。
后來我的手機響了,是我老婆的消息。綁匪告訴她我已經被放了,她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哪里,我說我不知道是哪里。她說:“ 我已經看到你的位置了,放心,我已經報警了,馬上過來找你?!?那一刻我眼淚就下來了,我終于確認她真的報警了。
我一個人在原地等了很久,后來我老婆和警察趕到,第一時間我們就一起去了國警總部,就是菲律賓國家警察大隊的奎松分局。
回到警局后,會議室里已經坐滿了二三十個警察,反綁架大隊的警司、警長,還有整個部門的負責人全都在。我坐下來,他們遞水遞吃的,然后從頭開始錄口供,一直講到凌晨四五點。
做完筆錄后,他們帶我去旁邊的法醫處做全面檢查、拍照、取證,隨后送我去醫院。警方讓我選擇去公立醫院還是自費去私立醫院,我選擇了私立的。警察事先聯系好醫院,我一下車,白衣醫生護士排隊等我,輪椅都準備好了,一路推進急救室,立刻檢查、供氧、做心電圖,場面像拍電影一樣。
當時正值圣誕節前夕,警方希望維穩,沒有通知媒體,一切低調處理。他們承諾會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我在醫院住了六天,期間做了兩次手術,主要是處理手銬和腳銬勒出的黑斑、燙傷部位等。整整六天里警察 24 小時守在醫院保護我。出院后,警方繼續派四人全天候輪班駐守我家,一個月到四十天。
后續配合調查,我繼續提供線索,直到 5 月抓到那個保鏢。他逃到了另一個地方,警方將其逮捕后,他供出了團伙中的 “ 二號人物 ”。警方隨后進行長期監控,也成功抓捕。
到目前為止,我最后一次出庭是在去年 11、12 月,圣誕節前?,F在案件已進入司法程序,嫌犯還在關押中,但最終判決尚未下達。
我那六天完全沒上廁所?—?— 我是故意的。就是賣慘,我看過一些歷史書里寫的囚犯受辱情節,比如吃屎、從人胯下鉆,我懂怎么裝慘。那六天我就直接在原地尿尿,尿了一地,接著在地上打滾,搞得全身臟兮兮。
后來幾次之后,綁匪受不了,說我下次要尿要提前說,他們來幫我。于是第三天起,我說要尿,他們就扶我坐起,拿杯子幫我接。就這樣,我繼續讓他們覺得我已經慘到不行,以此博取一點人道待遇。
他們先是抓到了我那個保鏢。然后又過了大概半年,才抓到另一個菲律賓人,也是主犯安迪勞的得力助手。安迪勞(華人)才是這個綁架集團的真正老板。
抓到那人之后,才發現他們家里藏著大量槍支和豪車,場面夸張得不行。
我后來才知道,他們當時答應給我保鏢 1% 的分成。但最終并沒有給他,所以保鏢被抓后決定配合警方,供出了那個人,也就是安迪勞的左右手。
事情還沒完。保鏢把人供出來后,安迪勞一開始還打算救他們,于是派人給他們請律師,想讓保鏢改口供。你知道請律師花了多少錢嗎?100 萬美元。
后來律師還換了幾次,原來是安迪勞沒繼續付錢,相當于放棄了他們兩個。這個我也看出來了,這兩人現在沒人再愿意幫他們了。他們還沒有正式定罪,目前還關在里面出不來。
在菲律賓能活著出來的非常少。警察告訴我,2022 年有 100 多起綁架案,就我一個人被放出來;2023 年也是 100 多起,沒有一個活著的。很多都是撕票,比如一家八口全被殺。從 2022 年到現在,三四百起案子里,可能活著出來的不超過五個人,不到 1%。
沒有看到他們的長相非常關鍵。警察開始都不相信,說怎么可能 6 天都沒摘你眼罩?我說是真的。開始他們還懷疑我是不是自導自演。但這就是事實。我 6 天都沒看到他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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