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達)黑龍江省依蘭縣地處松花江、牡丹江與倭肯河的交匯處,其水運歷史源遠流長,承載著4000年人類水運文明的輝煌。這片土地見證了黑龍江流域經濟的崛起與繁榮,其水運史是中華文明發展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
黃金水道
時光在歷史的長河中悄然流淌,歲月疊加到了清末民初時期。依蘭道下轄的12縣土地招墾事務全面放開后,依蘭的經濟格局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依蘭。糧食業蓬勃發展,糧食加工業應運而生,糧食買賣空前繁榮。“民國5一9年,每當糧食上市季節,除本縣農民外,勃利、樺川等縣農民亦來依蘭售糧,高潮時日進大車可達千余輛。哈爾濱、長春、吉林、沈陽等地商號紛紛來收糧食,水路運出。依蘭出產的小麥、大豆數以萬石計發往外地轉售。三姓大豆名滿國際,國內外商人轉運至大連港出口,獲利甚巨。”運輸業更是前所未有的興旺,“三姓京”的美譽名不虛傳。依蘭的“黃金水道”,覆蓋松花江、牡丹江、黑龍江等水系。
(松花江沿岸依蘭碼頭)
據《依蘭縣志》記載:“民國20年,依蘭有木帆船60只左右,大船可裝載20萬斤”,水路的航程較長。船只從依蘭碼頭揚帆起航,可以上溯至吉林、哈爾濱、齊齊哈爾等內陸重鎮,下通佳木斯、同江,甚至抵達“伯力(俄羅斯哈巴羅夫斯克)及黑河等地”。大批的糧食、木材、生豬、皮毛等特產從依蘭運往各地,而布匹、瓷器、茶葉等商品也從遠方匯聚于此,依蘭碼頭這個物資交流集散地,帶動了依蘭經濟活力的充分釋放。
據耄耋之年的郭欣賓老人回憶:偽滿時期的依蘭街,船業是當地的重要產業。除了船主外,船工們構成了一個龐大的就業群體。與之配套的還有腳行里的各大把頭,他們管理著大量的搬運工,人數眾多。這些搬運工不僅在牡丹江畔裝卸民船的貨物,還在松花江大江沿的客輪碼頭上從事大型拖輪的裝卸工作。
在依蘭,人稱“牌神仙”的郭殿才——郭六爺,當了很長時間的依蘭船會的會長。
郭殿才自幼聰明好動,經常帶著一幫小孩兒嬉戲打鬧,也愛惹是生非,是這群頑童的首領。他斷斷續續地讀了3年私塾,雖然做事缺乏持久性,但憑借聰明才智,學問還算不錯,還寫得一手好毛筆字。
在寡母和姐姐的溺愛下,郭殿才對讀書并不上心,卻對賭博無師自通。他時常前往四合發飯店周邊的賭場耍錢,因其牌技高超,人稱“牌神仙”。郭殿才的姐夫是警察局的管事,加上他本身組織能力強,善于交際,人脈廣泛,在官場和民間都頗有人緣。他總是能輕易地結交到各種朋友,無論是富商巨賈還是販夫走卒,他都能與之談笑風生。郭殿才的這種交際能力,在那個復雜的社會環境中,為他贏得了無數的機會和資源。
(郭六爺的工作證)
依蘭船運行業的一匹黑馬郭殿才,在依蘭地面上人脈廣、吃得開,與船主、船工和運貨的把頭們關系融洽。他總是能站在船工和船主的角度考慮問題,積極為大家謀取利益。郭殿才組織的船隊紀律嚴明,效率極高,深受船主和貨主的信任。
碼頭風云
在解放前,依蘭的客輪碼頭始終設在松花江畔。松花江作為依蘭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承載著往來商旅與貨物的運輸重任。
在那個馬車尚為主流交通工具的年代,城內交通并不發達。從北門外到松花江的距離相對較遠,步行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尤其是對于那些肩挑背扛貨物的勞動者來說,這段路程顯得尤為漫長。乘坐馬車的費用是兩角錢,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郭欣賓回憶說,他家的雇工老關曾在南市的服裝攤上買了一條黑色布褲,僅花了七角錢。住在他家附近有一對來自山東的老夫妻,妻子纏著小腳,雖行動不便,卻經常來他家的豆腐坊用推磨、磨玉米面,而她的丈夫則背著木箱,手持秤桿售賣玉米面,一斤玉米面僅售三分錢。那時的錢還是比較“實”的。
(碼頭上的搬運工)
腳行是依蘭發展成為水運交流中心的一種副產品。依蘭發展的三個主要因素也是腳行得以形成的三個原因:水網豐富、交通便利、周邊地區盛產糧食和其他土產。在那個靠人力搬運為主的年代,碼頭中物流貨物的搬運一項既繁重又危險的工作,也是當地人數最多、最具爭議性的群體。對于這個被處于社會底層的群體,在社會上流傳著這樣的民謠:“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腳行的搬運工大多由山西人組成,他們以地域劃分,形成了中幫(太原幫)、北幫(大同幫)和南幫(運城幫)。家鄉靠近省中部太原各縣市的人加入中幫,北面的人加入大同幫,南面各縣的人則加入南幫。各幫內部十分團結,成員大多是獨身的搬運工,他們身強力壯,生活豪爽,大塊吃肉,大口喝酒,花錢大手大腳,爭地盤打架也毫不含糊,兄弟朋友之間不分彼此,這種淳樸的友情與團結精神在那個時代顯得尤為珍貴。由于山西三個幫派壟斷了依蘭縣牡丹江、松花江兩個港口的搬運,其他人想在碼頭討飯吃非常困難。
那時,要加入腳行并非易事,各幫的老大十分注重入幫人的實際能力,那些無法勝任繁重搬運工作的人是無法入幫的。
幫內根據裝船能力將成員分為不同等級,分別稱為大哥、二哥和三哥。這種等級劃分不僅是對能力的認可,更是對團隊協作精神的體現。
當時的輪船是客貨混載,先上客后裝貨。依蘭江沿在過去是一個較大的碼頭,客流量和貨物量都很大,船只停靠時間至少需要個八小時。在裝貨過程中,貨物的計數方式十分獨特。在船跳板的江岸端,負責人將一根木簽遞到背貨人的嘴中后,再將一根木簽插入一個木制的框欄中(每行可插100支木簽),背貨人上跳板到達船的終端時,船上也有專人取下背貨人叼在口中的簽子,放入船上的木框欄中。貨物裝完后,兩端人員開始對簽,能夠準確地知道裝了多少件貨。這種智慧的計數方式令人贊嘆不已,它不僅體現了勞動人民的智慧,也反映了那個時代對效率與精準的追求。
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政府成立后,為了便利群眾出行,經過省交通廳的批準,將客運輪船的停靠碼頭從松花江遷至牡丹江碼頭。這一舉措極大地改善了依蘭的交通狀況,受到了依蘭人民的熱烈歡迎。碼頭遷至牡丹江邊的中央大街后,各家腳行紛紛在江堤東側租房掛牌,郭家豆腐坊門前變得熱鬧非凡。
(老碼頭圖片來自網絡)
江里的機動船、客輪都采用船尾推水輪(俗稱“后蹬”),而拖帶托輪(無動力、僅裝貨)的動力托船則采用船體中間的推水輪(俗稱“腰輪”)。當時,柴油機為動力的小江輪還非常稀少,僅水務局有一艘,孩子們稱它為“小嘎機”。各種機動船和大托船開始投入水路運輸后,靠風力驅動的風船因沒有競爭力,逐漸退出了長途貨運的舞臺,僅是用于運輸少量柴火、青草飼料等,由于采用風船謀生變得極為困難,光復后依蘭船會也解體了。
解放之后,腳行也隨之解散。當家做主的搬運工人們,加入了裝卸公司,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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