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精英被質疑為水貨

來自中國青島的女生蔣雨融成為了史上第一位在哈佛畢業典禮上演講的中國女生。

這件事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大概會舉國驕傲。

但它發生在今天這個時代，于是畫風變了。

蔣雨融的演講視頻盡管也火了，但火的原因是它飽受質疑。

第一個質疑就是“她是走后門去的哈佛”。

也就是當前社會普遍存在的對于“精英身份”的生理性懷疑，大家一聽到某個“第一”“首個”“空白”“領先”……都不自覺地要懷疑一下背后有沒有貓膩。

這絕對不能怪老百姓生性多疑。

因為活生生的例子就擺在我們的眼前，4+4事件剛過去沒多久，調查結果也并不能讓人信服。

但大家又能怎么樣呢？

我們沒辦法。

所以蔣雨融的出現就成了天然的“出氣筒”。

同樣的海外留學生光環、同樣的性別、同樣的姣好面容、同樣的站在聚光燈下。

蔣雨融本人還是很坦然，她在社交媒體上回應自己中考考上了青島數一數二的高中，沒有加分，第二年通過GCSE去了英國讀高中，沒有后門，本科先是在英國后來轉到美國，研究生申請到了哈佛，在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攻讀國際發展碩士學位。

所有求學軌跡都清晰可查，隨便查。

我相信這個女生是真的優秀。

但大眾不相信，或者說，這種優秀對大眾而言沒有現實意義。

而“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故事對大眾具有更現實的意義。

所以大眾更愿意去相信哪一個，就不言而喻了。

2.接軌被質疑為出賣

蔣雨融的演講主題是《捍衛人性》（Guard Our Humanity）。

這種宏大且形而上的主題，一聽就很“美式”，宣揚“普世價值觀”，宣揚“不因出身不同而放棄彼此”——總之就很理想主義的內核，但通過細微的身邊小事去發散——這種行文風格大概就是蔣雨融“國際主義價值觀”的體現，但在飽受欺騙與愚弄的中國互聯網上來看，這樣的發言“虛偽至極”，甚至是一種對于中國同胞的出賣。

因為在中國，民眾當下最渴望的不是什么XX正確，而是為日益縮窄的個人上升通道打開新的可能。

在這樣的背景下“代表中國留學生”上臺發表一番“人性光輝”的演講，并不能觸動更不能代表“中國普通人”，反而是對普通人的徹底決絕。

因為普通人不可能去到哈佛、甚至不可能去到蒙古——蔣雨融實習時的所在地，她演講開頭提到的小故事就是她實習時在蒙古，接到了坦桑尼亞的兩個留學生同學的電話問他印著中文的洗衣機怎么用，那兩個留學生一個是印度人，一個是泰國人。

她的本意是說“無國界的留學讓他們聯系在一起”，而在中國普通人聽起來好像是“她走遍全天下要拯救全人類卻壓根不提中國普通人的真實生活”。

就像蔣雨融在演講中說的那樣——

我們錯誤地將異類視為邪惡。我們并非靠證明彼此的錯誤而崛起。

那些被我們貼上敵人標簽的人，他們也是人。

也像她事后回應中說到的那句話——

我在哈佛學到最重要的，是嘗試去理解、去共情一個完全在你世界之外的人。

但這樣充滿了“正確”的敘事方法，在中文互聯網上被視作“虛偽”“偽善”“空話”“套話”。

被視作對現實主義的背叛，對“精英主義”“享樂主義”找來的完美借口。越是“高大上”的邏輯，越被人民群眾所抵觸，因為那些邏輯，人民享受不到。

3.熱情被質疑為冷漠

就連蔣雨融臉上的笑容也被質疑為“美式肌肉訓練”的結果，因為沒有一個正常的中國人是這樣笑的……

這種冷酷且充滿了對抗的洞察，你不能說它是完全胡說八道……

也因此這種熱情洋溢被視之為異化的偽裝，本質上其實是對中國民間疾苦的冷漠。

一個真正能體察中國人的痛苦并將其展現在國際舞臺上的笑容應該是什么樣的呢？人們不太確定，但肯定不是蔣雨融這樣的。

凡是站在高臺之上高談闊論者，無論是美式笑容還是中式嚴肅（另一位中國高中女生曾因為發言時神情嚴肅充滿鋼鐵斗志而同樣遭到質疑），都充滿了“脫離人民”的嫌疑，理由是一樣的：因為正常人不這么說話。

更關鍵的是——普通人的需求真的沒辦法在臺上用人話說出來。

這是一切普通人“為人民發言”遭到痛打的無解理由。

蔣雨融在7分鐘的演講最后是這樣說的：

你可以不同意他們的觀點，但請緊緊抓住他們

這句話的內核多年以來在中文互聯網上其實廣為傳播，那就是：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但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而今時今日，這樣的觀點很顯然“過時”了

我們現在面對的不是說話的權利問題，而是說話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在這么多說話的人里面，沒有任何一個人說的話，是絕對正確的——或者至少，是能讓多數人信服的。換言之，我們誰也不能相信。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