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意向我求婚的那天,她資助的男大學生當眾跪下求我:
哥哥,我家窮,我需要錢繼續學習,您和唐小姐結婚后,能不能別為難我……
他頭顱低垂著,盡顯狼狽。
唐枝意立刻心軟了,質問我:
你私下找他說什么了?我只是資助大學生而已,你這種醋也要吃嗎?!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想看我會怎么解釋。
我只是笑了笑,扶起那個男學生:
放心,唐小姐永遠是你的唐小姐,
我不會跟她結婚的。
只因跟她結婚的那一世,我已經過夠了。
重來一世,我必須遠離。
唐枝意向我求婚的前一夜,提前告訴了我,她準備邀請季臨川到求婚儀式。
你也知道,他父親早逝,媽媽癱瘓在床,從小家境貧寒,一個人很不容易……
她微微側頭,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期許,我沒有弟弟,就一直拿他當弟弟的。我希望你也能跟我一樣,好嗎,賀文?
唐枝意資助了季臨川七年多我是知道的。
我和她還沒出國留學時,她在國內就已經開始資助了。
那時季臨川讀高中,唐枝意就對他有求必應。
有錢人家一般都會做這些公益,我爸爸也在做,所以我也沒覺得不妥。
可她要讓這個男學生來我們婚禮現場時,我卻罕見地沉了臉。
當然,是在上一世。
我直接一哭二鬧三上吊。
你為什么要邀請一個幾乎陌生的男學生,來我們如此私密又重要的求婚儀式?!不覺得是很荒唐嗎?
我資助了他七年,我比你更清楚我和他之間的純粹,你太小肚雞腸了吧,一點也不善良!
你甚至都還沒見過他就對他戴著有色眼鏡,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唐枝意想要拂袖而去,我腦子也是抽了,抱住她的腿哀求。
對不起嘛枝意,我、我是害怕了……網上那么多貧困生處心積慮搶別人女朋友的帖子,我不是害怕嗎……
現在想來,那時的我,真是蠢得可笑。
唐枝意大度地原諒了我,安慰了我幾句。
那場爭執,以我的退讓和道歉告終。
卻成了我們婚后矛盾與不合的導火索。
思緒如斷線的珠子,被我強行收攏。
抬起頭,對上唐枝意那雙盛滿期待的眼睛。
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精心雕琢的、堪稱溫柔大方的笑容。
好啊,枝意。
我的聲音輕柔得像一片羽毛,我不介意。
唐枝意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深邃的眼眸里漾開滿足的笑意。
我就知道,賀文你是最善良的。
她抬起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開始興致勃勃地跟我暢想我們美好的婚后生活。
我安靜地摟著她,一動不動,任由她描繪那虛無縹緲的藍圖。
鼻尖縈繞的,是她身上熟悉的女士淡香水味。
上一世讓我迷戀不已的氣息,此刻卻像最劣質的化學品,熏得我陣陣作嘔。
哪有什么美滿的婚后生活?
婚后,季臨川總能以各種令人猝不及防的姿勢,精準地闖入我和唐枝意的生活。
他生病了,唐枝意將半夜發燒的我丟給保姆,去照顧他。
他畢業答辯不順利,唐枝意陪他熬夜改論文,我在家獨守空房,還要被我爸媽罵不懂得經營婚姻生活。
他找不到工作情緒低落,唐枝意帶他散心,甚至動用自己的人脈為他鋪路。
他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能輕易分開我和唐枝意
他楚楚可憐一個語氣,就能讓唐枝意覺得我是個不需要她安慰陪伴的男人。
季臨川一步步,微笑著,瓦解我的驕傲,沖擊我的婚姻,蠶食我的生命。
最后,讓我不到三十歲就郁郁而終。
這一次,傻子才重蹈覆轍。
唐枝意給我的求婚儀式在5月27號,豪華郵輪之上。
季臨川果然來了。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打扮。
洗得發白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顯得他愈發瘦弱。
淡色的闊腿牛仔褲,洗得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頭上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襯得小臉楚楚可憐。
帥氣,清純,活力,又夾雜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卑微與可憐。
是女人最無法抗拒、最容易心生信任和保護欲的類型。
求婚的地方,在甲板中央。
我和唐枝意被眾人簇擁著,走向被粉色氣球包圍的多層蛋糕塔。
剛走到地方,旁邊那一抹纖瘦的白色身影,毫無預兆地,噗通一聲,直直跪在了我的腳邊。
整個甲板瞬間安靜下來。
賀文哥,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很不合適,但是,我害怕……
他死死攥著衣角,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家窮,我媽媽還癱瘓在床,我真的需要錢繼續學習,求求您,您和唐小姐結婚后,能不能別為難我……我、我一定會努力學習,將來報答你們的……
盡管重來一世,盡管我早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應對的場景。
但當這一幕真實地再次上演,當那雙無辜的眼睛望向我時。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地轉頭,看向了人群中的好友。
我的兄弟陸笛就站在離我最近的地方。
他臉上的羨慕與祝福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與探究。
明明就在十分鐘前,他還緊緊握著我的手,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艷羨:
賀文,你和唐枝意簡直就是神仙愛情!青梅竹馬,家世相當,又一起留學深造,感情還這么穩定,真不知道這世界是怎么了,我怎么就遇不到這么完美的愛情……
我不置可否。
是啊,完美。
我家和唐家,從父輩起就有生意上的深度合作。
她家是全城玻璃制造業的龍頭,我家壟斷了高端建材市場的大半江山。
我們倆,從穿著開襠褲時就在一個別墅區玩耍。
一起上最好的幼兒園,最好的小學,最好的中學。
然后順理成章地一起出國留學,在異國他鄉互相陪伴。
這么多年,無論是感情、學業,還是家庭背景,我們兩家,我們兩個人,都順風順水得讓人嫉妒。
可是,就是這樣看似堅不可摧、完美無瑕的人生。
文章后序
(貢)
(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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