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Haruki Murakami）曾在2019年10日發售的月刊雜志《文藝春秋》（Bungei Shunju）6月號上投稿發文，提及自己的父親曾是侵華戰爭時期的一名日軍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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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小說家村上春樹，在其享譽國際的寫作生涯中，談過、寫過許多主題，唯有一個話題很少被提及：他的父親。

而這次，70歲的村上春樹打破傳統，在月刊雜志《文藝春秋》6月號上發文，公開已故的父親曾參與侵華戰爭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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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新京報》報道，早在1996年接受《紐約客》訪談時，村上春樹就表示，父親曾向他斷斷續續講過他在侵華戰爭的經歷，這也是他后來與父親疏遠的真正原因，因為他是侵華戰爭的直系后代，他的血液里流淌著歷史的原罪，他不得不接過父親的戰爭記憶。

這樣的創傷給村上春樹帶來羞恥感，他拒絕吃中國菜。在他途經中國去諾門坎戰場的火車中，他也只吃自己帶的罐頭食品。

他與他的妻子拒絕生育后代，也是因為他不確定是否應該將這種侵略者的基因傳給下一代，讓孩子重復自己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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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題為《棄貓——提起父親時我要講的事》（Abandoning A Cat: What I Talk About When I Talk About My Father），采用上下兩段分欄排版，共28頁。雜志還刊登了少年時代的村上與父親打棒球的照片。

文章開篇，村上春樹回憶了一段幼年時和父親棄貓的經歷。

文章開篇，村上春樹回憶自己上小學時，和父親村上千秋一起出門丟棄貓咪。回家時，兩人驚訝地發現貓咪已經回來了。

6歲的村上春樹。圖片來源：澎湃新聞

故事的敘述依舊是村上春樹輕快的抒情風格。但寫到父親的戰時經歷時，筆調有所轉變。

村上千秋出生于1917年，是京都一個寺廟住持的次子。1938年，20歲還在上學的他進入了日軍第16師團輜重兵第16聯隊。

村上春樹上小學時，父親告訴他自己所在的軍隊曾處決過一名被俘的中國士兵。

• 村上在文章里寫道，“毫無疑問，軍刀砍掉人腦袋的殘忍情景深深地刺痛了我幼小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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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上坦誠，殘暴的情景印象之深，讓他覺得自己從父親那里繼承了部分體驗。

與父親20多年沒見面

成為作家后的村上春樹和父親的關系愈發緊張。

他在文中寫道，父親成績優秀卻因戰爭放棄了學業，而村上春樹中學時期非常叛逆，他覺得自己辜負了父親的期望。

• “20多年來，我們沒有見過彼此”，村上春樹在文中坦言。直到2008年，父親去世前，他們才達成了一定意義上的“和解”。

村上春樹曾一度懷疑自己的父親屬于侵華日軍進攻南京的部隊，參與了南京大屠殺，并為此花了5年的時間調查父親的從軍記錄。

• 他在文中寫道：“我同與我父親有關的人見面，然后才一點一滴地，開始傾聽他的故事”。

最終弄清父親的部隊沒有參與南京大屠殺時，他在文中說：“我感覺像終于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貫穿作品的反戰思想

父親的戰時經歷也作為素材出現在村上春樹的作品中。

• 2017年村上春樹長篇小說 《刺殺騎士團長》中的一個人物，就和他父親有相似的戰爭經歷。

而反戰思想一直貫穿村上春樹的作品。

他在《刺殺騎士團長》中表達了對南京大屠殺的看法：

是的，就是南京大屠殺。經過一番激戰后，日本軍占領了南京市內，并在那里殺了很多人。在被殺的人群中，有的是和戰爭相關的，也有激戰結束后殺的。當時，日本軍因沒有余力來管理戰俘，于是便殺死了大量的投降士兵和普通百姓。盡管關于確切的死亡人數的問題，歷史學家之間還存在著爭議，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無數被迫卷入這場戰爭的市民們，也都被無辜地殺害了。有人說死難者人數是四十萬，也有說是十萬的，可是這四十萬和十萬的區別到底在哪里呢？

他認為應該“傳達正確的戰爭歷史”。

• “無論這些歷史多么令人不愉快，我們多么想逃避，人類都應該將其視為自身的一部分”，村上春樹在文中寫道。“否則，歷史的意義從何而來？”

這也不是村上春樹第一次呼吁日本要正視歷史了。近年來，他一有機會便出來呼吁“日本應該為過去的侵略戰爭真誠道歉”。

在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時，村上春樹接受訪談時說：“日本應就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對中國、朝鮮半島以及其他國家的侵略歷史反復道歉，直至受害方認為，道歉已經足夠。”

2012年，村上春樹曾對釣魚島問題發表評論稱，日本政府灌輸的民族主義就跟廉價酒一樣，容易讓人失去理智，會使境況變得危險。

日本右翼攻擊村上春樹

在此書剛出版的時候，即刻遭到日本右翼的猛烈攻擊，有日本右翼甚至發起拒買村上春樹的書的活動。

曾因“APA酒店事件”引起中國網民憤怒的日本右翼企業家元谷外志雄聲稱，村上春樹為了獲諾貝爾文學獎不惜“奉承”中國人。對此，村上春樹強調，他希望通過講故事的形式來對抗“歪曲歷史”。

村上在《棄貓》一文最后寫道：

• “我們只是向著廣袤大地落下的數量眾多雨滴中無名的一滴。每滴雨水都有自己的思想，每滴雨水都有自己的歷史，繼承（歷史）是每滴雨水的責任和義務。”

對于戰爭，對于人性，他寫書的目的不是為了改變個人命運。

而是不斷地拷問自己：

“我究竟能寫什么來改變這個世界？”

2009年，被授予耶路撒冷文學獎的村上春樹，發表了流傳至今的獲獎感言《高墻與雞蛋》。

“在一堵堅硬的高墻和一只撞向它的雞蛋之間，我會永遠站在雞蛋這一邊。”村上強調，無論高墻多么正確，雞蛋多么錯誤，他都要站在雞蛋一邊。

演講到最后他反問：

“如果一個小說家，不管出于何種理由，所寫的作品站在墻那邊，那么這樣的作品有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