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壓榨久矣

作者 | 王磊

編輯 | 秦章勇

供應鏈龍頭的一封公開信火了。

六一兒童節當天，浙江孔輝汽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郭川，以“童心未泯”的口吻給中國汽車產業寫了封公開信，題目老生常談——我有一個夢想。

信中的“五個夢想”，字里行間都在喊話車企，比如低價競爭不可取，留出利潤空間，希望及時回款等等。

樁樁件件直指車企對待供應商的種種亂象。

而就在郭川發出這封信的前一天，中國汽車工業協會剛剛發布倡議，呼吁行業停止內卷和價格戰。隨后工信部立即表態支持，定調無序價格戰是“內卷式”競爭的典型表現。

價格低了，利潤就低了，如果要保持利潤，只能降本增效，至于如何降本，在郭川的信中已經給出答案。

價格戰的背景下，消費市場和車企都在秀，好像只有供應商在挨揍。

01

“童言無忌”說真話

沒有一次訴苦是無緣無故的。

孔輝科技郭川的“夢想”，大概率也是所有汽車供應鏈的夢想。

根據公開信上的內容，簡單來說分為四個觀點：

中國汽車產業的龍頭車企和大型供應鏈企業不再以損害他人利益換得自身發展，不會再是行業的威脅者和破壞者。

中國汽車產業的甲乙雙方站在真正對等的位置上合作，長期微利和長期虧損不是雙方合作的結果，要有足夠的效益進行研發和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接下來則是直接指出了在車企和供應商合作時出現的無序現象：

希望甲方（車企）將以自己產品級別的高低尋找不同能力的供應商資源，比如在高級別的項目，技術和質量能力方面的權重將更高，不再是以不斷壓低采購價格為目的，希望惡意報低價者將被直接廢標，甚至被列入供應商黑名單。

當供應商貨品送達甲方倉庫經必要的檢驗后，即可對賬、開票并結算，開發票后一個月內回款到賬，且電匯是回款的唯一方式。

乙方（供應商）也有應盡的責任，乙方產品的真實成本費用可以對甲方完全透明，乙方每年可以向甲方匯報自己的降本增效計劃，以便雙方理性探討、共同優化。

另外，雙方每年遵守適度的供貨價格降幅，但希望年降后雙方總體利潤仍然高于去年同期水平，乙方通過工程變更降本獲得的額外收益將主動向甲方申報，雙方可以按約定共享。

最后，郭川還表示，其實夢想還有很多，而且并非天方夜譚，這些一直是一個多世紀以來傳統汽車強國產業的真實情況。中國汽車行業雖需要高品質智能化的產品，但也同樣需要有健康良好的產業生態。

很明顯，郭川借兒童節說出的夢想，其實是很直白地說出了目前的情況，對于個別要求，大家可以仔細體會。

這也是這封公開信引發行業震動的原因，畢竟部分主機廠對供應商施加了不小的壓力，最終結果就是讓所有參與者陷入一場沒有贏家的內耗。

最常見的就是要求降價和延長賬期，在行業內卷，利潤微薄的背景下，許多車企極力向供應商轉嫁成本。

還有的車企采用“年降”策略，年降比例可能達到10%，甚至更多。

還有部分車企，也推行“長賬期+承兌匯票”的方式，變相拉長回款周期，這種現象已經屢見不鮮，比如恒大暴雷前，就被曝出拖欠供應商工程款，后來結算時就搞出 了“恒大承兌匯票”， 說白了就是打白條。

不久前，長城汽車魏建軍在采訪中也提到了這個現象，有的企業不遵守商業規則，無限度地逼供應商降價，拖欠貨款將近一年，導致供應商無法生存。這種做法就像殺雞取卵，短期可能省了點錢，但長期來看，供應鏈不穩定，產品質量也難以保證。

02

供應鏈龍頭也逃不脫

寫這封公開信的人，是孔輝科技董事長郭川，孔輝科技在如今的新能源汽車供應鏈中，絕對算得上佼佼者。

孔輝科技作為電控懸架供應商，很多我們所熟知的新造車品牌車型，都是由這家企業供應的。

浙江孔輝科技的前身是長春孔輝，創始人是中國工程院首批院士，也是中國汽車行業第一個工程院院士的郭孔輝，同樣也是中國汽車動力學研究的奠基人。

2007年，73歲高齡的郭孔輝帶著30多個學生創立了長春孔輝，其子郭川擔任總經理，最初是一家汽車工程設計公司，主營業務是給車企提供汽車底盤技術方面的服務，曾經給一汽紅旗調校汽車轉向和懸架系統，還服務過東風、華晨、上汽通用五菱等車企。

后來在2018年，郭川帶著長春孔輝的二十多位核心團隊的人，從長春來到汽車產業鏈最發達的長三角，注冊成立了浙江孔輝公司，總部位于浙江湖州南太湖新區，與長春孔輝獨立運作，由郭川擔任董事長、CEO。

五年的時間，已然成為業內空懸領域公認的龍頭老大，目前已經是嵐圖汽車、理想汽車、極氪、長安汽車等16家車企40多個車型的供應商。

讓孔輝科技短時間內成為行業龍頭的原因，是與嵐圖和理想的兩次深度合作。

2021年，孔輝科技為嵐圖Free車型成功量產空氣懸架系統，讓其成為中國首家乘用車空氣懸架系統供應商，打破海外壟斷，這一次，讓孔輝科技在行業內打響了知名度。

那一年，孔輝科技也順利完成兩筆股權融資，Pre-A 輪來自聯想之星，A輪來自小米產投。

讓孔輝科技做大做強的還是理想汽車，當時正值理想L9上市前夕，一次用戶試駕中，空氣懸架突發故障，L9當時尚未量產，試駕車上搭載的空氣彈簧來自一家海外供應商。這起事件后不久，理想暫停了采購這家供應商的空氣彈簧，取而代之的正是孔輝科技。

2022年，孔輝科技出貨7萬臺空氣彈簧總成，如果沒有L9的訂單，這個數字僅僅是3萬臺，只用了一個季度，就從行業第三變成了第一。

2025年第一季度，孔輝科技配套的車企中，理想汽車占比達到57.2%。

同樣在第一季度，國內空氣懸架供應商整體市場占有率突破90%，排名前三的廠商合計份額超80%，而孔輝科技憑借著5.7萬的配套量占據榜首，市占率超過35%。

今年上半年，市占率已經接近40%，在2023年，其市占率達到了44.5%，2024年的市占率也在41.3%。

這也意味著，目前市場上有小一半的新能源汽車用的是孔輝科技電控懸架，這足以顯示孔輝科技在供應商中的地位。

眾所周知，當供應商的體量越大，其議價能力也就越強，生存能力也隨之增強，但如今孔輝科技董事長的一紙公開信，無疑說明了即便是處于行業龍頭的位置，也難逃被壓榨。

中小供應商的處境可想而知。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2025年6月1日，修訂后的《保障中小企業款項支付條》正式實施，核心是禁止大企業利用優勢地位強迫中小企業接受超長賬期、票據支付等不合理條款。

新規明確：大型企業需在交貨后60日內付款，違者將被列入“失信名單”，限制參與政府采購、融資貸款等。國務院同步推出“拉黑”機制，嚴打拖欠賬款行為，并允許中小企業用應收賬款質押融資，縮短司法追償周期。

看來積極的信號已經傳來，尤其行業對“價格戰”的抵觸情緒越來越大，這些汽車上下游的好日子，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