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6月1日，波蘭總統大選突現意外，最大反對黨、右翼民粹主義政黨法律與公正黨（PiS）支持的候選人卡羅爾·納夫羅茨基（Karol Nawrocki）以微弱優勢戰勝了由總理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支持的自由派候選人、華沙市長拉法烏·特拉斯科夫斯基（Rafal Trzaskowski）。納夫羅茨將在今年8月6日正式接替同樣由PiS支持的現任總統安杰伊·杜達（Andrzej Duda）擔任總統。此次選舉被認為是圖斯克擺脫杜達對于波蘭現政府權力的制衡，推動親歐盟、自由化改革的嘗試。然而圖斯克意外的失敗也意味著波蘭擺脫PiS統治的失敗。圖斯克政府也因支持的候選人敗選不得不面臨不信任投票。屆時PiS會否重新掌權，將成為波蘭民眾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意外的勝利

波蘭國家選舉委員會（NEC）6月2日確認，納夫羅茨基以50.89%的得票率擊敗了華沙市長特拉斯科夫斯基，贏得波蘭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特拉斯科夫斯基獲得了49.11%的選票。這一結果令人意外，因為出口民調曾預測納夫羅茨基會以微弱差距落敗。不僅如此，納夫羅茨基在第一輪投票中也落后于特拉斯科夫斯基。當時，特拉斯科夫斯基獲得了31.4%的選票，而納夫羅茨基獲得了29.5%的選票。作為得票數前兩名的候選人，納夫羅茨基與特拉斯科夫斯基進入第二輪決選。最終，納夫羅茨基在第二輪獲勝。

專家認為，納夫羅茨基在競選期間傳遞的信息始終如一，這可能為他贏得了選票。“人們選擇他們認為堅定、清晰、一貫的人。”華沙地緣政治與國際事務智庫華沙研究院基金會理事會主席莉莉安娜·斯米赫（Liliana Smiech）在采訪中表示，“即使有針對他的指控，選民也更愿意接受他的堅定態度，而不是特拉斯科夫斯基那種不斷重塑形象的做法。特拉斯科夫斯基試圖取悅所有人，最終卻沒有打動任何人。納夫羅茨基看起來像是能在壓力下應對挑戰的人。他成為一個應對艱難時期的總統。”

納夫羅茨基現年42歲，是一名保守派歷史學家和業余拳擊手。他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并獲得了即將卸任的總統杜達領導的主要反對黨PiS的支持。目前，他領導了位于華沙的政府資助研究機構——國家記憶研究院（Institute of National Remembrance），主要研究波蘭二戰和此后到1990年的共產主義時期的歷史。在該機構任職期間，納夫羅茨基拆除了蘇聯紀念碑，此舉激怒了俄羅斯。2017年至2021年，他還曾管理位于格但斯克的二戰博物館。

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政府也支持納夫羅茨基參加波蘭選舉。美國保守派政治行動大會（CPAC）于5月27日在波蘭舉行首次會議。“我們需要你們選出正確的領導人，”美國國土安全部長克里斯蒂·諾姆（Kristi Noem）在CPAC會議上表示。諾姆稱特拉斯科夫斯基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她說：“我剛剛有機會與卡羅爾會面并傾聽：他必須成為波蘭的下一任總統。你們明白我說的嗎？”

納夫羅茨基的競選承諾

納夫羅茨基被認為是一個秉持疑歐主義、反對支持烏克蘭的保守派政客。在競選期間，納夫羅茨基承諾降低稅收，并主張波蘭退出歐盟的《移民和庇護公約》（Pact on Migration and Asylum）以及《歐洲綠色協議》（European Green Deal）——后者設定了如2050年前實現溫室氣體凈零排放等環保目標。自2022年2月俄烏沖突爆發以來，波蘭民眾一直擔憂沖突可能向波蘭蔓延，因為波蘭與烏克蘭接壤。雖然波蘭最初全力支持烏克蘭，但波烏關系近年來趨于緊張。納夫羅茨基反對烏克蘭加入北約和歐盟。然而與此同時，波蘭和納夫羅茨基對俄羅斯也保持高度戒備。

2024年5月12日，波蘭外交部表示，一項調查發現，俄羅斯情報機構策劃了2024年5月華沙一家購物中心的大火。這也是為何本次大選中多名候選人提議將國防預算提高至GDP的5%。墮胎問題在波蘭也十分敏感，該國擁有歐洲最嚴格的墮胎法律之一。2024年8月，總理圖斯克承認他在議會中沒有足夠支持來兌現其關鍵競選承諾，即修改墮胎法。支持納夫羅茨基的法律與公正黨堅決反對墮胎合法化。

根據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高級政策研究員皮奧特·布拉斯（Piotr Buras）的分析：“這場選舉是一場負面情緒的較量，或者說是‘恐懼項目’之間的對決——一邊是對圖斯克政府的排斥，一邊是對PiS重新掌權的恐懼。”這兩種恐懼顯示了波蘭國家的分裂。“波蘭依然是一個嚴重分裂的國家。”波蘭公共事務研究所（Polish Institute of Public Affairs）主席雅采克·庫哈爾奇克（Jacek Kucharczyk）表示，“盡管本次總統選舉的投票率創下歷史新高，但納夫羅茨基的勝選優勢非常微弱，這意味著波蘭有一半人對他的當選歡欣鼓舞，而另一半人則深感擔憂，甚至不安。”

特拉斯科夫斯基在主要城市中心和年輕選民中支持率遙遙領先。納夫羅茨基則贏得了農村地區和年長選民的支持，穩固了PiS在東部和東南部地區的基本盤。

PiS會重新掌權嗎？

事實上，圖斯克是在這次選舉中賭上了政治前途。而納夫羅茨基當選總統對于圖斯克政府來說也意味著擺脫PiS統治遺產的改革方案將受到巨大阻力。這是因為波蘭總統有權否決立法，并對軍事和外交政策施加影響。納夫羅茨基與PiS之間雖未正式結盟，但其關系十分明確。他獲得了該黨高層人物的公開支持，也收到了歐洲極右翼盟友的祝賀，包括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維克多（Orban Victor）和意大利總理焦爾吉婭·梅洛尼（Giorgia Meloni）。二人分別領導著歐洲保守派與改革主義者黨團（ECR），該黨團中PiS是主要力量之一。納夫羅茨基的勝利將強化ECR關于主權、民族認同與反對歐盟集權的敘事。

目前，波蘭仍待發放的歐盟資金總額超過200億歐元，其條件包括恢復司法獨立、解散司法紀律庭、并實施公平的上訴機制。納夫羅茨基可能會延遲甚至阻止必要立法的通過，從而使這些改革難以落地。對于改革憲法法院、撤換PiS時期在波蘭電視臺（TVP）任命的人選，以及重組公務員體系的提議，如今都需總統批準，而獲得批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圖斯克受挫，引發了對他領導的聯合政府是否能執政至2027年任期結束的質疑。圖斯克表示，在其盟友、自由派華沙市長特拉斯科夫斯基在總統決選中失利后，他將請求議會對其聯合政府進行信任投票。如果圖斯克能在信任投票中幸存下來，將證明他仍擁有執政的授權。目前尚不清楚信任投票將于何時舉行。

納夫羅茨基將于8月6日正式就職。這意味著PiS將繼續把持波蘭總統的權力至少一個任期。而如果圖斯克在不信任投票中失利，這甚至可能意味著PiS的重新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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