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閉眼吧,你閉眼吧!讓女兒替你爭這口氣!"我聽見繼母哭喊的聲音從村口的小院傳來,心里一驚,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山路蜿蜒,腳下的石子咯吱作響,肩上的帆布包隨著我加快的步伐不斷晃動,老家的景象漸漸映入眼簾。
1992年的初夏,烈日炙烤著霞山村的土地,蟬鳴聲此起彼伏,像一曲嘈雜的交響樂。
我從縣城趕回來,全因一個電話。
"小徐,快回來看看吧,劉根生欺負你媽,把你爹的遺像都給摔了。"老趙的聲音在老式電話里沙沙作響。
父親徐長貴走了整整一年,繼母田秀英一個人留在村里,我早該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眼前的小院格外凄涼,曾經父親親手栽下的槐樹依舊,可樹下的石桌已經蒙了厚厚的灰塵。
繼母跪在院子中央,懷里緊緊抱著父親的黑白遺像,淚水順著皺紋密布的臉頰滑落。
"媽!"我沖過去攙扶她。
"兒啊,你可回來了。"繼母看見我,抖著手擦去臉上的淚水,想要站起來,膝蓋上沾滿了泥土。
"誰欺負您了?"我緊緊扶住她,發現她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也被扯破了。
院子里的菜畦被人踩得一片狼藉,豆苗、茄子苗東倒西歪,父親生前最愛的那幾株牡丹被連根拔起,扔在地上。
"劉根生帶人來拆咱家的籬笆,說要把這塊地占了建豬圈。"繼母聲音顫抖,"我攔著不讓,他就推我,還說...還說..."
"說什么?"我心頭火起。
"說你爹死了,你又不在村里住,我一個外來的女人憑什么占著村里最好的地。"繼母低著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他們還把你爹的遺像摔在地上,要不是我死死護著..."繼母說著,又掉下淚來。
我看著遺像玻璃上的裂痕,心里像被刀絞一般。
父親的遺像是我去縣城照相館特意放大的,鏡框還是紅木的,花了我小半個月的工資。
"他們人呢?"我咬牙問道。
"走了,說晚上再來收拾我。"繼母抓住我的袖子,"兒啊,別沖動,咱們去找村支書評評理。"
我深吸一口氣,扶繼母進屋。
破舊的土坯房里,一切還保持著父親在世時的樣子。
墻上掛著父親的榮譽證書,那是他當生產隊長時得的;桌上放著一臺老式上海牌收音機,每天早晨六點,父親都會準時打開聽新聞;角落里那張簡易木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那是父親生前的習慣。
"兒啊,先喝口水,消消氣。"繼母倒了碗水給我。
我接過水碗,看著繼母粗糙的雙手和灰白的鬢角,心里一陣酸楚。
"媽,您在這兒等著,我去找劉根生問個明白。"我放下碗,轉身就要走。
繼母一把拉住我:"別去!他家有好幾個幫手,你一個人去危險。"
我安撫她:"放心,我不會做傻事,就是去問個明白。"
七年前,父親五十歲時娶了三十五歲的田秀英。
那時我二十五歲,已經在縣城機械廠工作,住在單位分的宿舍里。
剛開始,我對繼母有些抵觸,但她對我視如己出,從不以婆婆自居。
記得結婚那天,她紅著臉悄悄對我說:"小徐,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親媽,但我會盡心照顧好你爹,也會把你當親兒子看待。"
父親走的那天,田秀英握著他的手,哭得淚人一般,我勸她:"媽,別哭了,把身體哭壞了怎么辦。"
她擦干眼淚說:"兒啊,你爹臨走前叮囑我,讓我照顧好你。"
"他說,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這些年,我每月都要回來看看,可終究是隔了些距離。
從村里借了根木棍,我直奔劉根生家,一路上村民紛紛避讓。
劉根生正在院子里和幾個狐朋狗友喝酒,桌上擺著幾個簡陋的菜碟,散發著濃烈的白酒味。
"喲,城里人回來了?"劉根生醉醺醺地看著我,瞇起眼睛。
"劉根生,你欺負我媽的事,今天得給個說法!"我把木棍往地上一杵。
劉根生晃了晃腦袋,不緊不慢地站起來:"你媽?你那繼母跟你有啥關系?徐長貴死了,那塊地就該歸村里重新分配!"
"放屁!那是我家的責任田,我爹生前辛辛苦苦種了一輩子!"我忍著怒氣。
老家這塊地大約有三分地大小,就在村子的東頭,靠近小溪,水源充足,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好地段。
自從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以來,這塊地一直是我家耕種,有村里發的紅契為證。
"你爹死了,你又不在村里住,一個外來的女人憑什么占著好地方?"劉根生冷笑一聲。
我感覺血往頭上涌:"田秀英是我媽,她有權利住在那里!你再敢動我家一草一木,別怪我不客氣!"
"你個不孝子,只知道往城里跑,連你親媽都不管,現在倒替外人出頭了?"劉根生指著我鼻子,一副挑釁的樣子。
在農村,孝道是最大的道德綁架,而"外人"二字更是戳中了我的痛處。
我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劉根生,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你傷了我媽,這事沒完。明天我就去鄉政府反映情況,我看你還敢不敢胡來!"
劉根生的幾個狐朋狗友站了起來,圍成一圈。
"那是鄉長的表弟,"一個瘦高個冷笑道,"你以為鄉政府會管?"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的手心不由得冒出汗來。
就在這時,村支書老楊匆匆趕來,擋在了我們中間。
"都別沖動!有什么事好好說!"老楊看著劉根生,"根生,你這樣做不對,徐家的地有證明文件,你不能強占。"
劉根生不服氣:"老楊,你別偏心!那塊地是村里最好的一塊,靠著水源,種啥啥好,憑什么給一個外村來的女人?"
老楊嚴肅地說:"這事我會向鄉里匯報,請他們來處理。在此之前,誰也不許再去鬧事!"
我放下木棍,看著劉根生說:"劉根生,我爹生前待人和氣,從不與人結怨,但不代表我們好欺負。今天給老楊面子,下不為例!"
回到家里,繼母已經收拾好了院子,見我回來,馬上張羅著做飯。
"兒啊,別去招惹他們,村里人都說劉根生仗著他表弟是鄉里的人,沒少欺負人。"繼母一邊擇菜一邊說。
"媽,您不用擔心,咱有理走遍天下。"我安慰她,心里卻明白,這事沒那么簡單。
晚飯很簡單,咸菜炒蛋,清炒豆角,一碗稀粥。
繼母給我夾菜,眼睛紅紅的,我知道她還在為白天的事難過。
"兒啊,你看這菜,都被踩壞了,本來想等你回來,能吃上新鮮的。"她嘆了口氣。
"沒事,媽,等明天我去鄉政府反映情況,然后咱們重新栽種。"
"鄉里管用嗎?"繼母猶豫地問。
我沒有直接回答,因為我也沒把握。
九十年代初的農村,基層矛盾多是靠關系和人情世故解決,公正處理并不容易。
吃完飯,繼母拿出一個舊布包,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掏出一個青花瓷茶杯和一包茶葉。
"這是你爹的寶貝茶杯,一直舍不得用。"她倒了點茶葉進去,"今晚你喝點茶,別著急睡,我有話跟你說。"
夜色漸濃,蛙聲陣陣,院子里點起了蚊香,散發出淡淡的煙霧。
繼母坐在小板凳上,輕聲開口:"兒啊,我想了,要不我搬回娘家去住吧?"
我一驚:"媽,您這是說的什么話?"
繼母低著頭:"我一個人在這里,只會給你添麻煩。劉根生他們來找事,說到底還是因為我。"
"不行,這是我們的家,憑什么要搬走?"我堅決反對。
繼母嘆了口氣:"你爹走后,我一直守在這里,就是想等你有空回來,能有個家的感覺。"
"可我看得出來,你在城里有自己的生活,廠里工作那么忙,家里還有媳婦孩子要照顧,我不能總麻煩你。"
我握住繼母的手:"媽,您聽我說。"
"爹走了,但您還是我媽。這個家,咱們一起守著。您別聽劉根生那些混賬話,您不是外人。"
"再說,劉根生想占的是這塊地,就算您走了,他們還是會來找麻煩。與其這樣,不如咱們堂堂正正地守住這個家。"
繼母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但又黯淡下來:"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明天我去鄉政府反映情況,一定要討個說法。"我堅定地說。
夜深了,蟬鳴聲漸漸低下來,遠處的山影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我躺在自己小時候睡的那張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墻上掛著的老式座鐘滴答作響,仿佛在提醒我時間的流逝。
第二天一早,我騎著從鄰居家借來的自行車,沿著坑洼不平的鄉間小路去了鄉政府。
鄉政府是一棟簡陋的兩層樓房,墻上的標語已經褪色。
等了大半天,終于見到了分管農業的副鄉長王主任,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挺精明的中年人。
王主任聽完我的敘述,認真翻閱了檔案,最后抬起頭說:"這塊地確實是你們家的責任田,有合同為證。劉根生無權占用。"
"我明天親自去村里看看,這事交給我處理。"
我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連忙道謝。
王主任擺擺手:"不用謝,我們就是為老百姓辦事的。不過,你們家那塊地確實是個好地段,以后可以考慮發展點副業,增加收入。"
回到村里,老楊已經在我家等著。
他告訴我們,他已經召集村委會開了會,一致同意維護我家的權益。
"小徐啊,你爹在世時,是村里的好榜樣。現在你媽一個人守著這個家不容易,村里有責任保護她。"
老楊拍拍我的肩膀:"你放心回城去工作,村里的事,我們會處理好。"
我對老楊的話半信半疑,但還是表示了感謝。
第三天,王主任真的來了,他把雙方叫到一起,當場確認了地界,并重申了政策。
"這塊地按照農村土地承包法,屬于徐家合法使用權。劉根生,你不能強占。"
劉根生雖然不服氣,但鄉政府的公文擺在那里,他也不敢明著作對。
問題看似解決了,但我心里明白,繼母一個人在村里,隱患猶存。
晚上,我和妻子李芳通了電話。
"家里的事怎么樣了?"李芳關切地問。
"表面上解決了,但我不放心媽一個人在村里。"我實話實說。
"要不,咱們把媽接到城里住段時間?"李芳建議道。
我嘆了口氣:"我提過,但媽不肯離開這個家。"
"那你多陪陪媽,廠里的事我來應付。"李芳善解人意地說。
掛了電話,我望著院子里的老槐樹發呆。
這棵樹是父親結婚那年種下的,據說槐樹長壽,希望家里人也能長壽。
就在這時,院子外傳來一陣嘈雜聲,繼母驚慌地跑進來:"兒啊,不好了,劉根生他們又來了!"
我沖出門,只見劉根生帶著幾個人,站在我家院子外。
"徐小子,別以為找了鄉里撐腰就沒事了。"劉根生醉醺醺地喊道,"這塊地我要定了!"
我站在院子里,冷靜地看著他們:"劉根生,鄉政府都明確表態了,你還想怎樣?"
劉根生冷笑一聲:"鄉政府?哼,我表弟剛才跟我說了,他們只是做做樣子。"
"真要較真,這破地方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我心里一沉,果然如此。
就在僵持時,鄰居老趙帶著幾個村民走了過來,手里都拿著農具。
"劉根生,你別太過分了!"老趙厲聲道,"徐家的地,憑啥讓給你?"
劉根生看了看人群,有些猶豫了。
"滾吧,別在這里惹事!"又有村民喊道。
劉根生見勢不妙,惡狠狠地說:"徐小子,你給我等著!"然后帶著人離開了。
村民們紛紛過來安慰我們,繼母感動得直掉淚。
"謝謝鄉親們,謝謝你們。"她一邊擦眼淚一邊說。
這一晚,我輾轉難眠,心里琢磨著對策。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村主任老楊,商量對策。
老楊思索片刻,說:"小徐,辦法倒是有一個。前段時間上面有政策,允許農村'兩戶'聯建房。你和你媽可以申請在這塊地上建新房,這樣就徹底名正言順了。"
我一聽,覺得可行,立刻回家和繼母商量。
繼母卻猶豫了:"建房要花不少錢,你工資不高,家里又有孩子要養......"
我握住她的手:"媽,這不僅是為了您,也是為了這個家。"
"爹走了,但我們這個家還在。您一直把我當親兒子,我也把您當親媽。"
繼母的眼眶紅了:"兒啊,你這么說,我心里踏實。你爹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
就這樣,我們決定在這塊地上建新房。
鄉政府很快批準了我們的申請,村里的泥瓦匠張師傅答應幫忙。
整整一個月,我請假留在了老家,和村里的泥瓦匠一起干活。
現在想來,那段日子雖然辛苦,卻是我人生中最充實的時光。
清晨,雞鳴聲中醒來,繼母已經做好了早飯;白天,和村民們一起挖地基、砌墻;晚上,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聽老人們講過去的故事。
劉根生看我們真的開始建房,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也就偃旗息鼓了。
有時路過我家,還會打個招呼。
我心里暗笑,這世上的人,大多數都是欺軟怕硬的。
一個月后,新房的地基打好了,我必須回廠里上班。
臨走前,我叮囑繼母:"媽,您一個人在家要小心。有事就找老楊叔,別硬撐著。"
繼母點點頭:"你放心,我沒那么弱。這么多年,我什么苦沒吃過?"她頓了頓,"不過有你這個兒子,我心里踏實多了。"
我鼻子一酸,抱了抱她:"媽,您永遠是我的媽。"
回到縣城,廠里因為我請假太久,扣了一部分獎金。
李芳看我愁眉不展,安慰道:"別擔心,咱們省點用,很快就攢夠建房的錢了。"
當天晚上,我們盤算了家里的積蓄,勉強夠房子的主體工程,但內部裝修還差很多。
"要不,我去打個臨時工?"李芳提議,"聽說紡織廠招短工,一個月能多掙六七十。"
"不行,孩子還小,你得照顧他。"我搖搖頭,"我去找找其他辦法。"
第二天,我去找了廠里的老鄭師傅,他是修理班的老師傅,平時在外面也接些修理電器的活。
"老鄭,能不能帶帶我,我想學修理電器。"我開門見山地說。
老鄭打量了我一會兒:"小徐,你想在外面接活?"
我點點頭:"家里蓋房子,手頭緊。"
老鄭思考片刻,說:"行,我帶你,不過得從最基礎的學起。"
就這樣,我開始了雙線生活,白天在廠里上班,晚上跟著老鄭學修理電器。
從收音機、電風扇到電視機,一點一點摸索。
三個月后,我已經能獨立修理一些簡單的家電,每個月能多掙一百多塊錢。
一天,廠里開會,宣布了一個重要消息:由于經營不善,廠里要實行減員增效,鼓勵職工下海經商。
這個消息像炸彈一樣,在廠里引起軒然大波。
"小徐,你怎么打算?"老鄭問我。
"我還沒想好。"我如實回答。
"我看你修理手藝不錯,不如趁這個機會自己開個修理鋪?"老鄭建議道。
我回家和李芳商量,她很支持:"我覺得可以試試,比在廠里拿死工資強。"
就這樣,我決定接受廠里的政策,拿了一筆遣散費,開了一個小小的家電修理鋪。
開始的幾個月很艱難,生意冷清,收入不穩定。
但隨著口碑慢慢建立,生意逐漸好起來,收入竟然比在廠里時翻了一番。
每個月,我都會抽空回老家看看,幫著繼母一點點完善新房。
新房是按照當地的風格設計的,兩進四合院,紅磚藍瓦,看起來古樸大方。
繼母在院子里種了各種蔬菜和花卉,還養了幾只雞,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村里人路過,都會羨慕地看上幾眼。
劉根生再也不敢來找麻煩,反而主動示好,希望我能幫他修理收音機。
一年后,新房終于完工了,我們全家回到村里,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喬遷儀式。
繼母穿著一身素雅的衣裳,笑得像個孩子。
"兒啊,你看這房子,多敞亮,多氣派!你爹要是在,該多高興啊!"她一邊走一邊感嘆。
我看著她安詳的臉,想起了父親當年的叮囑:"秀英心地好,你要把她當親媽看待。"
如今,我終于理解了父親的心意。
親情,不僅僅是血緣的紐帶,更是心與心的相連。
繼母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但她對我的愛,卻是真真切切的。
李芳和孩子在城里的房子住了兩個星期就回去了,我卻留下來多住了幾天。
有一天晚上,我坐在院子里乘涼,繼母泡了一壺茶,在旁邊的藤椅上坐下。
"兒啊,你說這日子,怎么這么快就好起來了呢?"她感慨道。
我笑了笑:"媽,您說得對,只要咱們不放棄,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繼母望著天上的星星,輕聲說:"你爹走的時候,我對他說,我會照顧好你和這個家。"
"現在看來,我算是沒辜負他的囑托。"
我也抬頭看著星空:"爹在天上看著呢,他一定很欣慰。"
繼母用手輕輕擦了擦眼角:"兒啊,我這輩子沒有親生的孩子,但有你,我就知足了。"
我握住繼母的手:"媽,您不僅是我爹的妻子,更是我的母親。這個家,因為有您才完整。"
遠處傳來村里人的笑聲,夏夜的風帶著稻田的清香,螢火蟲在院子里飛舞,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間。
繼母伸手撫平我皺著的眉頭,輕聲說:"兒啊,別皺眉,你爹說你皺眉的樣子,跟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我突然笑了,心中的最后一絲隔閡也消失了。
血緣也許重要,但親情,更是用心編織的紐帶。
繼母站起身,指著遠處的山影說:"你看那遠山,總是那么靜默,卻默默守護著這片土地。"
"我想,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也應該如此,不必言說,但心意相通。"
我點點頭,突然明白了繼母的心思。
在這個普通的鄉村小院里,我們守護著彼此,也守護著那些看不見卻最為珍貴的情感。
這,就是家的意義。
遠山的輪廓漸漸隱入夜色,繼母的臉上依稀可見淚光閃爍,那是思念,是欣慰,也是對未來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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