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愚敏
有人說:自律是繩索,捆縛了手腳,拘禁了靈魂。
殊不知,這繩索看似束縛,實則是懸于深淵上的一根鋼索,渡人于混沌湍流之上,引人于清明彼岸之端。
人若無自律,如野馬脫韁,四蹄踏空于莽原,天地雖大,卻成了迷途的牢籠;心猿意馬,看似自由馳騁,實則被欲望的疾風吹得東倒西歪。
那野馬,今日追逐浮光,明日耽溺幻影,待到暮色合攏時,回首處,只見荒煙蔓草,足跡零亂無章。
而自律者,如懷揣羅盤的旅人,那支律己的刻度,不是鐐銬,是靈魂的坐標。
弘一法師曾言:“律己宜帶秋氣”。秋氣者,是澄澈高爽,是風霜磨礪后的筋骨,于日常中踐行此道,猶如在心中刻下度量——何時讀書?何時靜思?何時勞作?這一切皆如鐘表的齒輪,咬合推進。
自律如雕刀,雕琢生命之璞。人人皆稟乘天資而生,然未經自律的淬煉與炙烤,天資不過是頑石一塊。
莫扎特譜曲前必先凈手如儀,康德散步分秒不差,他們是將肉身化為虔誠的祭壇,讓靈思之火燃得純粹。
“涵容以待人,恬淡以處世”。正是以自律為砥石,磨去浮躁的毛邊,內心方如古鏡,照見萬物萬象而不染塵埃。
自律深處,竟能開出大自由、大自在、大圓滿的一朵蓮花。初時或感覺步步荊棘,如負枷行路,然待習慣成筋骨,規律化呼吸,那無形的繩索竟融于血脈,成為支撐軀體的脊梁。
從此,有了自律,再無需與怠惰的泥沼日日搏斗,心靈便如卸下千斤擔子。
弘一法師晚年書“華枝春滿,天心月圓”,何嘗不是將一生嚴苛修持化入圓融境界?自律盡頭,非窒息之困,而是風行水上,自在無痕。
世人視自律為苦藥,蹙眉而避之,然殊不知糖霜的甘美只蝕齒牙,自律的微苦卻在舌底回旋出悠長的清甜。
自律的最高形相,永遠是心靈深處那艘不系之舟,在規矩的河床中,滿載飽滿的靈魂,航行于自由的江河。
當我們真正握緊自律的韁繩,那匹名為“生活”的烈馬,便不再將它拖向懸崖險灘,而成為共赴星晨的坐騎。這繩索,終將成為垂向未來的井繩,從時光的深井里,打撈起一輪名為“圓滿”的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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