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琳,今年三十三歲,結婚第六年。那年,我為了愛情,從東北的小城遠嫁到了南方。老公是南方人,家境不錯,婚后我們在市中心買了房,生活看上去挺安穩的。
可每逢冬天,我就格外想家,想那白雪皚皚的故鄉,想母親親手做的熱乎粉條燉豬肉。
第一次回娘家,是結婚的第二年春節。火車二十多個小時,一路顛簸,孩子剛一歲。我拎著大包小包進門的時候,媽正端著一鍋熱騰騰的酸菜燉粉條,看到我那一刻,眼圈就紅了。
“你爸說你這鬼丫頭,下雪天跑這么遠干啥……”她一邊接過我懷里的娃,一邊嘴里念叨著,眼睛卻一直盯著我不放,“瘦了,臉都尖了。”
“媽,我不瘦,是角度問題。”我笑著回她,可心里酸得不行。
那年走的時候,母親拿了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我手里:“這是咱家自家晾的粉條,紅薯打的,你拿回去,做給你男人吃。”
我笑:“南方人哪吃這個啊。”
她卻一臉嚴肅:“你吃就行,他不吃你藏起來。”
我拗不過,帶了回去。可那年春天忙著孩子斷奶,袋子塞在廚房最角落,我竟忘了。
接下來的每一年,回娘家成了我最大的盼頭。哪怕只待三天兩夜,我也要回去看看爸媽,看看老屋,吃頓媽親手燉的粉條。
而母親,總是在我臨走前把一個新粉條袋子放進行李箱。一次都沒落下。
“媽,你別老做這個,太沉。”我總是勸。
她總撇嘴:“紅薯粉多結實,你南方那粉條,煮一煮就斷,沒勁。”
我有時候嫌麻煩,有時候舍不得吃,也怕吃了完了就沒了,于是每年帶回去的,都沒舍得拆開。
時間一晃過去五年。
今年春節沒能回去。孩子高燒三天,我和老公輪番在醫院守夜,直到初五才得空喘口氣。母親那邊視頻里見了我,笑著說:“沒事,回來晚點也行。粉條我讓你弟寄給你。”
“媽,你先歇著,今年我不收了吧,家里還有好幾袋沒動呢。”
“你留著吧,不壞,越久越筋道。”她像往常那樣堅持。
三天后快遞到了,是個再熟悉不過的紙袋,綁得整整齊齊,角上貼著“自家做的粉條,趙媽”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我順手放進了儲物間,想著哪天閑了清一下舊的再說。
沒想到,那天晚上,接到了弟弟的電話:“姐,媽……走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你說什么?”
“她今天早上起得早,說是想去菜市場看看粉條的紅薯新不新鮮,路上下雪滑了,摔了后腦勺,沒搶救過來。”
電話那頭,弟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像是被抽了筋骨,癱坐在沙發上,什么也說不出來。眼淚在那一刻全涌了出來,怎么也止不住。
母親下葬那天,東北還是一片雪白。我撲在墳前哭得幾乎昏厥,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塊。
回到南方那天,我擰開儲物間的燈,看著堆在角落的那五袋粉條,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猛地襲來。
我蹲下來,一袋一袋搬出來,打開最舊的那一袋,粉條依舊泛著半透明的光澤,結實、整齊、沒有一點霉斑。
那一刻,我抱著那一袋粉條放聲大哭。
原來她知道我舍不得吃,還是年年都做,年年都送。
她說不出口“我想你”,卻用每一根粉條、每一回攪拌和晾曬,替代了千言萬語。
我哭著下了一鍋粉條,孩子問我:“媽媽你干嘛哭呀,這不是你不愛吃的東西嗎?”
我抹著眼淚笑:“媽不是不愛,是太愛,才舍不得吃。”
后來,我把五袋粉條分成小包,每一包都記著日期和產地。每個冬天,我都開一包,煮一鍋粉條燉酸菜,一點不舍得浪費。
朋友笑我:“你咋突然對粉條那么上心?”
我只淡淡一句:“因為那是我媽的味兒。”
人說,家鄉的味道是鄉愁。我說,粉條的筋道,是母親留給我最后的牽掛。
哪怕她不在了,她的愛,還在鍋里翻滾著,蒸騰著熱氣,纏繞著眼淚,也溫暖著我往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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