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窮人的耐性

文/劉川

窮人的耐性，用兩枚鳥蛋

去抵抗鳥籠

拿一座幼兒園去對付所有的墓地

他們勞動，咳嗽，把脊背彎曲

抬頭看一眼遠近的山巒，聽一聽

霧靄中松樹發出的嘯聲，

把種子灑在巖石上面

把火柴帶進夜。

節省肚皮和欲念，吃最少限度的烤土豆

把土豆芽留在田壟；

在廢墟上生兒育女，用一對雙胞胎

去面對貧困與瘟疫

直到大地的弧線在黎明變得蔚藍

窮人的耐性，用一根結實的棕繩

捆了十冬的劈柴

而不去上吊；

用歌唱融化冰封的耳朵而不走開

用大地迎接一切失敗

用棺材等回全部背叛的兒孫。

而面對惡狗的牙齒，一把獵槍在生銹前

吐出了最后一顆子彈!

賞析

今天分享的是人民文學獎獲得者，詩人劉川詩歌《窮人的耐性》，這是一首擲地有聲的詩，詩歌寫得有棱有角，將窮人的天性刻畫得入木三分，這或許是一種普遍的共性，所以讀來會有頗多感觸，似曾相識的感覺涌上心頭。而根據詩歌的內容看，詩中的窮人仿佛特指農村人，詩歌如同他們的畫像。但是，不得不說，這首詩確實把窮人基因里的東西給寫出來了，詩人沒有貶低的意思，展現的是窮人的韌性。而關于窮，這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造成窮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詩人所書寫的是因為窮，所以用窮的辦法來抵御窮，這是一個非常符合人性的做法，這也是一個窮人的耐性。這首詩，從內容上來說，是比較耐讀的，而且越讀越有滋味。下面，具體分析一下。

先看第一節，詩人對窮人的耐性的定義，采用借喻的方式來表現思想上的特質。“用兩枚鳥蛋/去抵抗鳥籠/拿一座幼兒園去對付所有的墓地”，這兩句是有深意的，用鳥蛋孵小鳥，鳥籠就不會空著了，用新的生命對抗逝去的生命，生地和死地的對比，仿佛是一種勝利。可以說，窮人的耐性就是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這是值得讀者揣摩的。

再是第二節，詩人反映的是窮人的生存狀態，有一種積勞成疾的病態，這是很常見的，詩中描寫的是“咳嗽，把脊背彎曲”，當然，肯定還有其它癥狀。接著，詩人寫“抬頭看一眼遠近的山巒，聽一聽霧靄中松樹發出的嘯聲”，這表現的是窮人的生存環境，看起來是比較偏遠的感覺，地理位置的偏僻，也是窮困的原因之一。再看這兩句“把種子灑在巖石上面/把火柴帶進夜”，一方面表現生產的艱難，一方面表現照明的原始手段。以上這些集體是他們一年四季的日常，即使是這樣的狀態，他們依然堅守在此地，這是一種特殊情結。

接著是第三節，這節舉例說明的內容比較多，先看這幾句“節省肚皮和欲念，吃最少限度的烤土豆/把土豆芽留在田壟”，這是對欲望的節制，一面是食不果腹，一面是田地需要種子，即使辛勤勞作，仍然不夠吃，這種半飽的狀態，讓人的追求始終停留在充饑上，哪里還有余力想其他的呢？雖然說窮則思變，但是窮會造成巨大的局限性，這個變也是有限的。接著這幾句“在廢墟上生兒育女，用一對雙胞胎/去面對貧困與瘟疫/直到大地的弧線在黎明變得蔚藍”，這里談到的是傳宗接代的事情，通過生育去對抗貧困與瘟疫，仿佛生得越多越有依靠，通過不斷的生育，解決生產力和病魔對人的傷害的問題，可見這是最原始的思維。直至黎明變得蔚藍，似在說，直至問題得到解決一樣，很顯然這是一條悲劇之路。

再看這幾句“窮人的耐性，用一根結實的棕繩捆了十冬的劈柴/而不去上吊”，最后一句雖然寫得有一定的思想沖擊力，但是相比窮人的耐性來說，更讓人感覺到一種個性的持久不變，這只能說，窮人有窮人的活法，不在一個層面，體會不到。詩人極端及夸張的表述，或許是出于驚訝與不解。接著這幾句“用歌唱融化冰封的耳朵而不走開/用大地迎接一切失敗/用棺材等回全部背叛的兒孫”，三個排比鋪陳，這是他們的生存哲學，歌唱可以發泄情緒，也可以療愈人心。大地就是他們的一切，有地，就不怕生活的失敗，有地，就有生產。棺材這一特殊意象，可以理解為落葉歸根，認祖歸宗，死亡可以讓血脈至親相連，這是一種孝的體現。所以，窮人有窮人的思維和辦法，不怕問題出現。

最后一節，“而面對惡狗的牙齒，一把獵槍在生銹前吐出了最后一顆子彈!”，這體現的是他們的自衛能力，這片土地就是他們的舒適區，是他們習慣的地方，他們的堅守，或許出于某種信仰。

這首詩表現窮人的耐性，其實是對他們生活的書寫，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和信仰，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沒有相同經歷的人是難以理解的。從現在的觀點來看，每種生活都是一種選擇，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或許他們能在耐性中體會到自己的幸福，這也是很好的。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

詩人簡介

劉川，1975年生，祖籍遼寧阜新。詩人、《詩潮》雜志主編。曾出版詩集《拯救火車》《大街上》《打狗棒》《劉川詩選》《西天的云彩》等。編著有《當代詩詞三百首賞評》《近代以來五絕全讀》等。有作品譯成英文日文，曾獲得首屆徐志摩詩歌獎、青年詩人獎、人民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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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命草

格命草，自稱詩者，讀睡詩社創辦人，《讀睡詩選》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主編出版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目前選評經典詩歌，名人名詩400余首，《格命草詩評（一）（二）（三）（四）》已完成，詩評系列叢書正在持續創作中。付費評詩，付費寫詩評集，付費推廣詩歌，可加格命草微信：gemingcaoa 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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