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藏情（小小說）

作者/趙志斌

【作家/詩人風采】

★趙志斌，筆名悅居士，山西壽陽人，中共黨員，生于書香之家。專注于文學創作，已發表詩歌、散文、小說數百篇。作品《馬尾噠噠妹》榮獲當代文學家朱自清文學大賽散文一等獎，中華金蟬獎獲特別優秀詩人獎。曾任寧夏《銀南報》特約記者。中國詩歌網藍V詩人。目前任職于《中國鄉村》雜志散文編審、《金螞蟻》小小說編輯、《當代文學家》編審以及《大連文學》創作編委，《遼寧文學》創作編委。《文同文化社》編審。《環球詩歌》顧問團顧問。期待以更多優秀作品與讀者分享。

【作家/詩人作品】

字里藏情（小小說）

文/趙志斌（山西）

夏日傍晚，蟬鳴黏在潮熱的風里。陳懷謙跟著老友穿過青石板路，轉過爬滿綠蘿的月亮門，一眼看見西廊下的榆木案幾——那幅祁寯藻的字軸正斜倚著竹架，夕陽正斜斜切過廊角，給宣紙邊緣鍍了層暖金。

“老陳，這是剛收拾舊物翻出來的，你懂字畫，給掌掌眼？”老友話音未落，他已邁步進了廊下。褪色的絹帛上，“堅定”二字力透紙背，筆鋒收處似有未散的墨氣，可他的目光卻被軸壁右下角的小字勾住——淺淡的墨色里，“寓藻堅定回”五個蠅頭小楷，正蜷在歲月的褶皺里。

思緒忽的飄回道光末年。祁寯藻垂眸盯著軍機處的青磚，聽著穆彰阿的笑聲混著官靴碾過磚石的聲響，在長廊盡頭漸次淡去。案頭的茶盞早涼透了，茶漬在白瓷上洇出深褐色的印子，像極了朝堂上化不開的陰云。他想起先帝臨終前的叮囑，想起自己寫在諫書上的“使民小康”四字，指節捏得泛白——可如今，咸豐朝的風，終究是吹不動這積重的局了。

那晚的書齋很靜，唯有燭芯爆響的“噼啪”聲。祁寯藻筆尖在硯臺邊緣磕了磕，墨點濺開細小漣漪。宣紙鋪了又揉，揉了又鋪，最后一筆“定”字落下時，燭火突然晃了晃，把他投在墻上的影子扯得老長。他盯著“堅定”二字，忽然想起老家壽陽的窯洞，想起幼時跟著先生讀“窮則獨善其身”的晨光。提筆欲收，滿心的沉郁卻又凝在筆端，鬼使神差般，“寓藻堅定回”幾個小字，就著殘墨，輕輕落在了軸壁角落——像是對自己的交代，又像是對天下的告別。

陳懷謙指尖撫過軸壁上的小字，觸感粗糲。夕陽的光又暗了些，“堅定”二字的筆畫卻在暮色里愈發清晰，像極了祁寯藻當年轉身時挺直的脊背。歷史的風穿過百年光陰，在這尺幅之間輕輕嘆息——有人把氣節藏在筆尖，有人把無奈寫進歲月，而這幾個小字，終究是藏住了一個士大夫的骨，也藏住了舊時代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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