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開國大將許光達誕辰117周年

他出身貧苦農家，是家里第一個讀書人并率先走上革命的道路，以“娃娃連長”的形象亮劍沙場。他先后歷經了大革命、土地革命、抗日戰爭及解放戰爭，兼有黃埔軍校和蘇聯留學的背景，憑借過人的膽識、過硬的政治素養及軍事才干投身到晉綏抗日根據地建設和西北野戰軍的戰斗當中，參加了綏遠戰役、榆林戰役、延清戰役等著名戰役，積累了豐富的作戰經驗，為中國革命和解放事業作出了重要貢獻。

開國大將許光達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他在外交事業和軍隊建設事業之間選擇了后者，將早期留學蘇聯的所學與我國軍事發展的現實需求相結合，為軍隊現代化、正規化，特別是為裝甲兵部隊建設作出了卓著貢獻。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實行軍銜制時，他幾番請求降銜，被毛澤東主席贊許為一面“共產黨人自身的鏡子”。他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高級將領、軍事家，開國大將——許光達。

從“娃娃連長”到“一野”驍將

1908年11月，許光達原名許德華，出生于湖南省長沙縣一個貧苦農家。他從小就對知識充滿向往，常在放牛之際到附近一家私學館旁聽。一個冬日，他因饑寒交迫而暈倒在學館外。學館先生鄒希魯被其精神所感動，允許他免費在此學習，從此，許光達成了家中第一個讀書人。

1922年，許光達到長沙師范學校求學。這期間，他在共產黨員教師和進步同學的影響下，接觸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目光開始投向社會。1925年他經人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不久后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年僅17歲。次年初，許光達赴廣州考入黃埔軍校，入黃埔第五期炮科11大隊學習。在這里，他特別注重政治學習，一場不落地聆聽了應邀來軍校講課的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惲代英等共產黨人的演講，如饑似渴地閱讀和吸收著先進讀物、刊物所承載的精神食糧，同時也重視軍事訓練以全面提升軍政素養，渴望早日奔赴沙場，為革命效力。

1927年5月，駐防鄂西南的獨立第14師師長夏斗寅突然叛變。這時黃埔軍校第五期早已轉到武漢并被并入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在武漢面臨包圍的危急情況下，武漢分校學員被改編為中央獨立師，許光達所在的炮兵大隊被編入獨立師第1團。盡管是首次上火線，許光達顧不上緊張，和其他學員把僅有的5門教學炮推來投入到戰斗中。這次作戰許光達雖負了輕傷，但因作戰勇敢而受到團長的嘉獎。因局勢驟變，第五期學員草草地提前畢業，許光達被分配到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張發奎部。南昌起義爆發后，許光達等人輾轉多地追隨起義軍，被編入25師75團3營11連任排長、代理連長。這一年，許光達僅19歲，因氣質文雅且講話靦腆，而被戲稱為“娃娃連長”。

1930年2月，中國工農紅軍第6軍正式成立，許光達任參謀長，協助孫德清軍長、周逸群政委在長江和漢水之間擴大和鞏固紅色根據地，建立蘇維埃政權和赤衛隊。7月，許光達任紅6軍第17師師長，參加南征作戰，在洪湖與湘鄂西地區正面遭遇國民黨軍隊并進行多輪激戰。在戰斗危急時刻，許光達親臨前沿指揮部隊打退敵人一次又一次進攻，得到了軍團的表揚。1932年1月，許光達在率部參加瓦廟集戰斗中身負重傷。5月，他隨一批共產黨員從上海出發幾經周折到了莫斯科。

1932年許光達到達蘇聯后拍下的證件照

置身于異國他鄉，許光達先是接受了手術治療，后進入莫斯科國際列寧學院中國班學習。他大量閱讀哲學、政治經濟學和馬列主義經典著作，極大地提高了理論水平。后又轉入該校特別班，學習汽車、坦克駕駛及坦克攻防技術和技術保障等課程，為日后組建裝甲兵部隊打下了基礎。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番出國竟長達5年，其間他多次申請回國均被王明拒絕。這導致他不能與國內時局同步，未能參與長征和最早一批奔赴抗戰前線。這成了他日后再三推讓大將軍銜的心結。

直到1937年11月，許光達才隨留學團回國，并于1938年1月趕到延安，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在延安，許光達先后任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訓練部長、教育長及第三分校校長；發表了《戰術發展的基本因素》《軍隊的組織問題》《論新戰術》等具有相當高理論水平的學術文章，為培養軍政干部、探索抗日戰斗經驗、開展軍事理論研究作出了貢獻。

1942年春，許光達申請上前線的請求被中央批準，被分配到斗爭激烈的晉西北，任晉綏軍區第2軍分區司令員兼八路軍獨立第2旅旅長。在五寨、神池、偏關等地，許光達領導抗日軍民開展游擊戰爭，按照“把敵人擠出去”的指示，組織強有力的武工隊、游擊隊與主力軍相配合，截至1943年10月與日軍進行大小戰斗148次，斃傷日偽軍近600人，收復被日軍占領的大片土地，拔除許多日偽軍據點，恢復和建立了抗日政權。

由于敵偽的經濟封鎖，根據地軍民的生活異常艱苦。晉綏二分區戰士們每人每天僅有7兩黑豆，無油、鹽和菜金，一個班的戰士只發兩床被子。許光達帶頭開荒種地，養雞養豬，紡紗織布，同時對敵采取反搶糧措施，最終不僅粉碎了日軍的秋季掃蕩計劃，還將通過大生產運動所兌換的1萬元白洋作為黨費送往延安。

解放戰爭開始后，許光達被任命為晉綏野戰軍第3縱隊司令員，率部轉戰晉中、晉北地區。1947年8月，許光達率部西渡黃河，歸西北野戰軍彭德懷指揮，參加反擊敵人包圍陜甘寧邊區和黨中央的戰斗。他先后參加了高家堡、榆林、沙家店、延（川）清（澗）、宜川等戰役，取得了多次攻堅戰、阻擊戰、追擊戰的勝利。其中，在延清戰役中，許光達經過縝密思考，作出了“掃清清澗城外圍制高點”“奪取清澗城”“活捉胡宗南部隊‘王牌’師師長廖昂”的三步走計劃。毛主席稱贊沙家店一役對西北戰局具有決定性意義；西北野戰軍司令部就第3縱隊在烏龍鋪阻擊戰的突出表現給予了表彰；彭德懷致信嘉獎第3縱隊，稱其在延川戰役中的靈活機動戰斗作風“值得全軍學習”。

1949年2月，西北野戰軍改編為第一野戰軍，許光達先后任第3軍軍長、第2兵團司令員等職，全然投身于解放大西北的決戰中。7月，在圍殲國民黨軍胡宗南主力的扶眉戰役中，他率部以多路平行隊形攻擊前進，迂回胡宗南部側后，截斷其西逃道路并發起總攻，與第1兵團和第18兵團協同作戰，共殲滅其主力4個軍4.3萬余人。8月，許光達率部挺進蘭州，率先搶占沈家嶺、營盤嶺等主要陣地，搶占黃河鐵橋，截斷蘭州守軍唯一退路，并與兄弟部隊先后攻入城內，經過激烈巷戰，全部肅清城內敵守軍，一舉解放蘭州。在繼續挺進河西走廊的過程中，他遵照中央要求，以周密的部署，讓玉門油礦得以完好無損地回到人民手中，為快速恢復生產創造了可能。

中國裝甲兵之父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不久，在中央領導人商討建國大事之際，具有極高理論修養和留學背景的許光達，一度成了周恩來總理和朱德、彭德懷同志爭搶的人才。周總理希望他從事外交工作，而朱德和彭德懷則認為，軍隊現代化、正規化建設更需要有專長的人才。最終在毛主席的支持下，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軍隊著手籌建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兵。

1958年許光達（左二）在駕駛坦克后，與坦克學校的戰士合影

1950年6月，許光達出任裝甲兵司令員兼政委。自此，他圍繞裝甲兵建設進行了許多具有開創性的工作，在政治工作、戰備訓練、技術建設、院校教育、軍事學術、裝備科研等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并進行了深刻的理論闡述，在裝甲兵建設理論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被稱為“中國裝甲兵之父”。

裝甲兵司令部成立之初，適逢朝鮮戰爭爆發，在這特殊的歷史關頭，加快軍隊現代化步伐已迫在眉睫。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許光達邊調查邊研究，很快形成了裝甲兵建設的具體方針，經過短短4個月的努力，就在全國各地區建立了坦克師、獨立坦克團、獨立坦克營以及坦克訓練基地、修理廠及坦克學校，隨后又組建了華東軍區、東北軍區的摩托化裝甲兵領導機關。

隨著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作戰，國家向蘇聯購買一批坦克，并請來蘇聯專家幫助訓練指戰員，以3個月完成一年訓練任務的要求，培養一支坦克先遣團入朝參加第五次戰役。為了獲得第一手實戰經驗材料，許光達赴抗美援朝前線實地考察，走遍每一個坦克連隊并走訪步兵部隊，廣泛聽取意見和建議，及時指導坦克團的工作?；貒笏⒓粗中薷挠柧氂媱潱攸c解決夜間駕駛、防空、偽裝和乘員間協作等問題。志愿軍坦克部隊的快速成長贏得了毛主席和志愿軍司令部的高度贊許。

針對裝甲兵多是由步兵組成的現實情況，許光達特別指出，在具備很高的政治素養和戰術技能之外，還必須加強文化和技術，并明確提出了“沒有技術就沒有裝甲部隊”的口號。他非常重視裝甲兵院校建設，主持建立了培養指揮、技術干部和坦克維修人員的4所坦克學校。他還親自兼任第一坦克學校校長和裝甲兵學院的首任院長，并常深入課堂和教練場，參與制定和修改教學大綱，甚至給學員上戰術課。

許光達和戰友們

許光達尤其重視干部的業務水平，認為缺乏一定知識的干部不可能訓練出一支高水平的堅強部隊。他要求干部帶頭學習技術、掌握技術，提倡干部的在職學習，并要求在各領導機關建立“軍官日”學習制度，為干部自學創造必要條件。同時，他還要求機關干部每人學會一種駕駛技術，或坦克，或汽車、摩托車，也會經常下去督促檢查干部的學習情況。

對于裝甲兵部隊而言，最關鍵的技術莫過于坦克的設計和制造技術。1959年，中蘇關系惡化，蘇聯單方面撕毀了中蘇兩國簽訂的國防新技術協定，并在第二年撤走在華的全部專家，對我國的科技發展和經濟建設造成了重大影響。然而，在許光達的超前部署下，我國第一臺五九式主戰坦克恰在此時誕生。在國慶10周年大典上，32輛國產坦克組成的坦克車隊首次參加閱兵儀式。該坦克全重36噸，全長9米，最大公路速度50公里/小時，最大公路行程440公里，最大爬坡度和最大傾斜坡度均為30度，在當時屬于世界先進坦克之一?！拔寰拧碧箍说膯柺?，意味著中國坦克工業從此翻開了新的一頁。

1955年，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實行軍銜制。當許光達獲悉自己即將被授予大將軍銜時，他坐立不安，先是向自己的老上級賀龍請求降銜，隨即又給毛主席和中央軍委其他領導遞上一份“降銜申請書”，其中有多處是這樣表述的：“1925年參加革命，戰績平平。1932—1937年，在蘇聯療傷學習，對中國革命毫無建樹?！薄白蕴K聯返回后，有幾年是在后方?！薄皩χ袊锩呢暙I，實事求是地說，是微不足道的。”對許光達身上所折射出的共產黨員的高尚情懷，毛主席激動地稱贊道：“五百年前，大將徐達，二度平西，智勇冠中州；五百年后，大將許光達，幾番讓銜，英名天下揚。”

1959年，許光達與妻子鄒靖華

許光達夫婦及兒子許延濱、兒媳曾正魁合影

1965年，軍銜制取消，改為國家行政級別。按規定，許光達應定為行政四級，然而他又主動提出降低級別。在其一再請求下，組織上滿足了他的要求，改定為行政五級。

就在許光達以更飽滿的熱情開展進一步提升裝甲兵戰斗力的工作部署之際，一場浩劫橫空襲來。1967年1月，許光達被“文革”中的造反派非法關押，遭受一年多的批斗、審訊和折磨，于1969年6月3日在北京逝世，享年61歲。

縱觀其磊落一生，或許用他自己題寫在一本《毛澤東選集》扉頁的詩概括最為貼切：身經百戰驅虎豹，萬苦艱辛膽未寒，只為人民謀解放，粉身碎骨也心甘。

——原文刊載于《中華英才》半月刊

2025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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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本刊記者　鄧麗君　呂月華
責　編：卡咪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