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7日，我作為國家藝術基金2025年度藝術人才培訓項目《新時代四川戲曲創作理論與評論人才培訓》的學員，走進位于成都市郫都區成都影視城的“映美視”元宇宙光影館，開展了一次以“‘藝術+科技’深度融合下的戲曲創作”為主題的研習活動。

當科技浪潮奔涌席卷藝術領域，戲曲也正經歷前所未有的技術革新。通過參觀四川傳媒學院元宇宙影像館，我深入了解到“藝術+科技”深度融合的方法路徑，元宇宙重構的沉浸式交互式舞臺、人工智能生成的創作靈感、區塊鏈技術賦能的數字典藏，這些前沿科技不僅突破了戲曲藝術的表達邊界，更通過網絡直播、虛擬演出等全新形態，重塑著傳統藝術的傳播緯度。但當科技和戲曲深層對話，我們也在思考：現代科技對戲曲發展的助力是否存在邊界？這種邊界的限度在哪里，它是否因過度依賴而消解戲曲的藝術內核？唯有精準厘清科技的使用邊界限度，才能讓數字技術真正成為戲曲高質量發展的強勁引擎。

從舞臺美學的視角來看，全息投影等現代科技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戲曲的視聽觀感，但它的過度運用極有可能沖擊戲曲的美學特征。綜合性、程式性、虛擬性構成了戲曲區別于其他藝術戲劇門類的獨特審美標識，傳統戲曲中“一桌二椅”便是最基礎的舞美布景，營造出“虛實相生”的意境；一個圓場便跨越了山河萬里，突破物理時空障礙；揮鞭象征策馬、搖漿代表行舟，在虛實間寫意。但過于繁雜的大型舞美裝置、制作華麗炫目的LED影像、炫目的聲光特效所營造的逼真場景正在無形之間大幅壓縮戲曲的寫意空間、掩蓋戲曲藝術的留白手法、割裂傳統戲曲的美學體系。長此以往，觀眾將難以從舞臺程式和演員細膩表演中捕捉到戲曲本體最本真的魅力，故此舉當慎思而為之。

在表演藝術層面，科技賦能暗藏演員專業素養退化的隱憂。“四功五法”作為戲曲表演的核心技藝，承載著戲曲工作者“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的藝術追求。但在如像音像工程中，數字修復技術對表演瑕疵的智能修正，正在悄然消解演員打磨技藝的動力；機械裝置與舞臺特效的過度介入，更使演員在表演時需分心應對裝置運行節奏，甚至要時刻注意腳下安全。當演員的注意力被技術設備分散，角色塑造的專注度必然降低，原本通過唱念做打傳遞的藝術感染力也隨之衰減，這與戲曲藝術對表演純粹性的追求背道而馳。

在傳播與接受層面，現代科技在拓寬戲曲傳播渠道的同時，也迎來了觀眾審美偏差的挑戰。網絡傳播使得戲曲觀眾群體日益碎片化、年輕化，為吸引觀眾，一些戲曲作品在傳播過程中過度迎合大眾娛樂化的需求，加入過量網絡熱梗和低俗笑料，將戲曲變成了一種快餐式的娛樂產品；部分戲曲愛好者在網絡上傳播錯誤的戲曲知識，誤導了觀眾對戲曲的審美認知，這不僅改變了戲曲原本的藝術品質，也影響了觀眾對戲曲藝術的認知和審美。

而且，過度依賴數字技術傳播，可能會讓觀眾習慣通過屏幕欣賞戲曲，減少走進劇場觀看現場演出的機會。現場觀看戲曲演出，觀眾能夠近距離感受演員的呼吸、唱腔的韻味以及舞臺上的氣場，且戲曲演出具有強烈的遺憾美，鳴鑼開場后不可暫停中斷，如果演員忘詞或唱錯，也不能重來，這種遺憾美就要求演員必須做好演出前的萬全準備。演員演得好，觀眾鼓掌叫好，出錯了則頓足氣惱，這種觀演關系的真實構成，是線上觀看無法替代的，更削弱了戲曲現場表演所獨有的感染力和互動性。

筆者曾與友人就“在藝術創作中AI是否會逐漸取代人”的話題展開過討論，雖然雙方各執一詞，但筆者堅定認為實踐會證明一切，即技術永遠為藝術服務?，F代科技手段是一把“雙刃劍”，在戲曲發展進程中，必要的使用是順應時代發展規律的具體體現，AI進行前期的劇本大綱提煉、文筆潤色，用現代聲光電手段豐富演出內容等，對戲曲創新注入新活力。但我們在利用科技為戲曲發展賦能時，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原汁原味保留精髓才是戲曲發展根本。科學運用科技手段的同時，更要堅守戲曲藝術本體和內核價值，要讓科技成為戲曲創新發展的助力而非阻礙，使戲曲在科技時代既能傳承傳統魅力，又能展現時代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