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的一個夏夜,北京某個劇場里座無虛席,舞臺上一位濃眉大眼的年輕武生立定,隨手表演了個漂亮的空翻落地,臺下頓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接著他舉起手中的步槍,字正腔圓地唱道:“為祖國,為人民,打敗美帝......”,看著這一幕觀眾是非常熱血,不少人跟著高聲應和。
這位演員名叫宋玉慶,那年才29歲,正是樣板戲《奇襲白虎團》中的男主角,憑借這一角色他成為新的京劇明星。
可誰也不會想到,半個世紀后這位曾經在舞臺上高喊“打敗美帝”的人,會帶著全家定居到他曾經在戲中痛斥的美國......
宋玉慶出生時正值抗日戰爭,家鄉青島剛經歷戰火整個城市百廢待興,小玉慶就住在老城區的一條石板路巷子里,正好鄰居是位京劇票友,經常在家里咿咿呀呀地唱戲。
才五六歲時宋玉慶就迷上了戲劇,就愛趴在鄰居家的窗戶底下聽戲,特別是唱到武戲時,那鑼鼓點一響連他媽都叫不動。
看著孩子這么喜歡戲劇,即便是家庭并不寬裕,父母也咬牙把他送到了當地一個戲曲班子里學戲,要知道那時的戲曲班子可是很嚴的,小玉慶吃了不少苦。
解放后,8歲的宋玉慶被當地部隊的劇團選中,也是穿上軍裝進了部隊,在劇團的這段日子里,宋玉慶每天是刻苦練習。
清晨五點你就能在練功房見到他人,有次練“云里翻”,他連續摔了二十多次,膝蓋磕得鮮血直流,卻咬著牙堅持了下去。
時間來到1953年,宋玉慶又被北京一位京劇大師相中,表演完一段后讓大師都拍案叫絕:“這小子是塊好料!”,隨后12歲的宋玉慶跟著去了北京。
去了那邊后,小玉慶見到了更大的天地,通過一番考核后直接去了中央戲劇學院學習,在這里他系統接受了戲劇教育,為他之后的成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學習了幾年,畢業后的宋玉慶重新回了老家山東,進到了省京劇團里,很短時間就獲得團里其他人的認可,名氣漸漸起來了。
而真正讓他紅的,是1964部里搞的《奇襲白虎團》,這部戲改編自朝鮮戰爭真實戰例,講述志愿軍英雄嚴偉才帶領小分隊奇襲指揮部的故事。
最初選角時宋玉慶都沒敢想能演主角,畢竟團里比他資歷老的演員多的是,但導演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虎勁兒”,特別是他那一手干凈利落的武打功夫。
為了演好偵察排長,宋玉慶還特意到部隊體驗生活,他和戰士們同吃同住,學習戰術動作。有次練習匍匐前進,他在石子地上爬了整整一上午,兩個手肘磨得血肉模糊。
之后《奇襲白虎團》在北京首演,當宋玉慶飾演的嚴偉才高唱“為革命刀山敢上,火海敢闖”時,臺下觀眾群情激昂。
整個表演非常成功,演出結束后劇團還受到了接見,一位領導更是稱贊了句“聲情并茂”,這讓宋玉慶的名字直接傳遍了全國。
隨著這部戲越來越受歡迎,宋玉慶也成了全國聞名的明星,最火的時候他一天要演三場,有時剛卸完妝下一場的鑼鼓又響了。
有年冬天跑去東北演出,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里,演員們穿著單薄的戲服上臺,宋玉慶唱到高腔時,呼出的白氣在燈光下特別明顯,臺下觀眾卻看得更起勁了。
在那個特殊年代里,像宋玉慶這樣的樣板戲演員能享受特殊待遇,他每月薪水很高,還能領到專門的雞蛋和白糖,出門還有車子接送。
最讓他宋玉慶難忘的是1972年的一次演出,劇團進到了中南海里,演出結束后周恩來總理特意到后臺和他們合了影。
可1976年后,中國社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樣板戲逐漸退出舞臺,宋玉慶這樣的“紅色演員”面臨著轉型的困境。
慢慢地他拿手的樣板戲不再受歡迎,宋玉慶只好重新開始演傳統戲,但已經十年沒碰老戲,他功夫生疏了不少。
之后隨著社會變得開放起來,戲劇這種傳統的娛樂方式看的人少了很多,再加上宋玉慶的舊傷復發,才48歲就只好選擇息影。
時間來到1998年,宋玉慶面臨著人生中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留在國內守著老房子,還是去美國和女兒團聚?
其實,宋玉慶的女兒早就跑到了美國發展,之后就想把父母接過去,當時中美之間的生活水平差距是很大的,他女兒這番想法也是為父母考慮。
最開始宋玉慶心里是抵觸的,畢竟他演了半輩子反美戲,結果要跟著女兒去美國,這不是在打自己臉嗎?
但女兒的一句話讓他啞口無言:“戲是戲,生活就是生活”。
隨后宋玉慶夫婦同意了女兒請求,坐在飛機上望著窗外的北京城,他不自覺就哼起了唱段:“為祖國...”,也算是跟過去道了別。
初到那邊的日子并不好過,語言不通加上飲食不慣,宋玉慶連過馬路都戰戰兢兢,有次他去超市買東西,比劃了半天收銀員一臉茫然。
最讓他難受的是沒戲唱了,不過有時候宋玉慶手癢了,會在后院比劃兩下,鄰居老外看得直鼓掌,還以為他是在打太極拳。
不過,漸漸地老兩口適應了新生活,宋玉慶還加入了當地的京劇俱樂部,偶爾會有些演出,空閑時還會教教老外唱戲。
2010年,有國內記者在美國偶遇宋玉慶,當時他正在公園里晨練,被問及移民美國的感受時,老人沉默良久只說了一句:“人老了,就想離孩子近點兒?!?/strong>
如今,83歲的宋玉慶在美國過著平靜生活。
回顧他的人生,從毛頭小子到紅遍全國的“嚴排長”,再到美國的華裔老人,恰似一部濃縮的中國當代史。
人生如戲,每個人都在演自己的角色,重要的是,在落幕時無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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