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殺盡胡虜,雪吾兄之恥也!”
一個名叫宋晟的十三歲少年,跪在兄長靈前,說出了這樣一個錚錚誓言。
男孩是安徽定遠人,宋家則是當地富戶 ,因此他的父兄才有財力拉起一支民團。后來,宋家投靠了朱元璋。宋晟的父親宋朝用,一度與徐達,常遇春并列,正是他打下了和州城。
宋晟的兄長宋國興是員勇將,曾夜襲滁州,成功后被朱元璋贊為“勇國興”。
至正十四年(公元1355年),朱元璋將開疆拓土的目標對準了集慶(今南京)。經過一次慘敗后,朱元璋調集軍中猛士,由宋國興率領強行渡江。
這一次,宋國興被一支箭射中額頭,不治身亡。
見到了這個滿臉悲憤,但沒掉一滴眼淚的少年,朱元璋對宋朝用感慨“汝子少年大志”,隨即下令:宋晟承襲兄長前鋒將軍之職,所部編入鄧愈麾下。
對這一任命,眾將心中不免懷疑,十三歲的娃娃,能統兵打仗?
然而,僅僅兩個月后,宋晟就得到了證明自己的機會。
鄧愈奉命攻打徽州,四面包圍,火炮弓弩齊發,依然久攻不下。這時,宋晟建議采取圍三缺一的辦法。鄧愈采納這一建議后,撤掉了對北門的包圍,又借機發起突襲,就這樣,久攻不下的徽州落到了明軍之手。
事后,鄧愈在奏報中連連夸贊宋晟是大將之才。
從這以后,宋晟跟著鄧愈縱橫沙場。二十出頭便接替父親做了都督同知,真正開始獨當一面。
當然,和徐達、常遇春、鄧愈這些前輩相比,宋晟因為年紀小,資歷淺,在明朝統一天下的過程中,主要做的是鎮守地方,清剿殘余的臟活苦活,離名將還差得遠。
洪武十二年(公元1379年)的元宵節,一幫功臣子弟在一條花船上奢靡鋪張,縱情聲色。
朱元璋知道后,下令凡是上船的,一律嚴懲。恰好宋晟當時在船上,因為這個緣故,他降職到了甘肅涼州衛,做起了指揮使。
“此去西北,必立不世功業也。”
到了涼州,宋晟才發現以后最好不要隨便說什么豪言壯語。
當時,涼州的北面和西北,盤踞著北元勢力,南邊的吐蕃各部落,時叛時附,每逢災年,更是會成群結伙前來打劫。
內部的事情同樣不讓人省心,徐達、傅友德西征收復河西后,將一批投降的蒙古部落安置在涼州。他們不但與當地漢民沖突不斷,有的還勾結北元,充當向導。
如此內憂外患之下,相繼有九任指揮使都沒有好下場。
宋晟可不想成為第十個倒霉蛋,在認真了解情況后,找到了解決涼州問題的關鍵——糧食。如果有了足夠的糧食,民心軍心就能穩!
只是,糧食要從哪來?
當然是屯墾。張掖地區水源相對豐富,于是宋晟調用軍隊修渠,引水灌溉;涼州多沙塵,宋晟又命士兵廣種沙棗,以抗沙塵;對周邊的少數民族部落,他選擇主動接觸,通過審理歷年積累的案件,化解各族矛盾。在他的親力親為下,涼州漸漸安定。
經過休養生息的涼州,終于有了力量解決北面的殘元勢力,今日內蒙古額濟納旗境內有元朝設置的亦集乃路。
此地大軍云集,鎮守主將把都刺赤是元順帝的兒女親家,因能征慣戰,被蒙古人稱為“黑將軍”,不少明軍將領吃過他的虧。
公元1384年,蒙古大軍南下侵擾涼州。面對進犯的蒙古騎兵,宋晟冷靜分析一番后,認定亦集乃路必然空虛。于是他只留了少量部隊牽制蒙古軍,自己親率三萬精銳騎兵,一路北上,數日急行軍后終抵亦集乃路。
面對明軍的猛攻,把都刺赤毫無準備,他和他的手下僅一天就做了俘虜。對俘虜的蒙古兵,宋晟挑選了一批身強力壯的,把他們編為甘涼精騎。此后這支部隊,相繼參與平定安南、麓川、北京保衛戰,為大明流血犧牲。
捷報傳到南京,朱元璋大喜,召宋晟進京后,為他加官進爵,然后命他繼續鎮守涼州。
涼州的西北哈梅里(今新疆哈密)是元朝藩王兀納失里的封地,此人不但打劫往來商隊,還自恃地勢險要,扣押了向明朝朝貢的使團。
朱元璋忍無可忍,下令宋晟與陜甘都督劉真合力攻打哈梅里。
劉真走得倒是不緊不慢,宋晟就不一樣了,他故技重施,他率領精騎,攜帶兩日干糧晝夜急行,直抵哈梅里。正在吃瓜的兀納失里嚇得當場暈倒,醒來后馬上投降,發誓要永遠做大明忠犬。
屢立戰功的宋晟,除了鎮守西北,還曾調任開平,與朱棣并肩作戰。
開平,曾是元朝上都,占據此地,可以有效遏制蒙古南下侵擾。
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宋晟與朱棣共同進兵至內蒙古寧城地區,在擊敗那里的蒙古人后 朱棣本打算回軍。但此時宋晟斷定,北面有蒙古人的主力軍,于是朱棣決定繼續北進。
一番沖殺下來,再次殺敗了蒙古人。
戰后,宋晟在右玉城設置衛所,直到明末,這座城依然頑強地抵抗著來自北方的襲擾。
經過這次并肩作戰,朱棣對宋晟愈發欣賞,于是把自己的女兒(后來的安成公主)許配給宋晟之子宋琥。
二人結親沒過多久,朱元璋病逝,皇太孫朱允炆即位。這位年輕的皇帝上臺后厲行削藩,為剪除朱棣羽翼,宋晟再次被調任甘肅都督。
此后,是為時三年的靖難之役。
“敵之虛實,吾已盡知,若敢來犯,必痛擊也。”回到西北的宋晟,密切關注著西域局勢。
大明建立的第二年,原本是西察合臺汗國駙馬的帖木兒,殺死汗王后自立。
此后,帖木兒的兵峰蹂躪了波斯、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地。在擊敗奧斯曼帝國后,還建立了橫跨歐亞的大帝國。
打遍天下無敵手,人生寂寞如雪的帖木兒,決定征服東方的中國。
對帖木兒的野心,宋晟十二萬分重視。
永樂元年,宋晟將自己打探到的有關情報向朱棣做了匯報。
對此,朱棣十分重視,下令增兵甘肅,諸路兵馬歸宋晟節制。
就在宋晟嚴陣以待之際,意外出現了——進軍至哈薩克阿雷河流域的帖木兒意外去世,一場大戰就此消解。
雖然對手沒了,但武備不能浪費,于是宋晟順手收降四萬蒙古人。
朱棣龍心大悅,封其為“西寧侯”。
16年后,帖木兒手下名將蓋耶速丁出使明朝,在參觀了甘肅明軍城防后,不由感慨:“我不得不承認,大帝死于征途,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永樂五年七月,宋晟溘然長逝。
他死后,西寧侯之位世襲十四代,與大明同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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