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了“語言游戲”的維特根斯坦,全名為路德維希·約瑟夫·約翰·維特根斯坦,他到底是誰呀?在我看來,他是20世紀西方哲學唯一或唯二的大哲學家,大眾似乎對他并無太多了解,但一首通俗歌曲卻把他及其百年前的獨特思想,推上了熱搜。這位哲人的父親卡爾·維特根斯坦可是全歐富可敵國的“鋼鐵大王”,他將整個奧匈帝國的鋼鐵行業都包辦了下來,而整個維特根斯坦顯赫家族也歷時數百年可謂豪門,其產業遍及鋼鐵、鐵路、輪胎、金融和建筑業,但含著金湯匙長大的維特根斯坦,卻最終選擇了在商人們看來“最無用”的哲學作為志業。根據他1938年所記,“在哲學上,競賽的獲勝者是能夠跑得最慢的人。或者:最后到達終點的人”,維特根斯坦顯然不是龜兔賽跑里面的那個龜,他其實跑得最快而且遠遠超前,也確實笑到了最后。
1889年4月26日,維特根斯坦生于奧地利維也納的猶太家庭。少年時代,他就讀于林茨中學,和希特勒是同學,有照片為證:希特勒在大合影里坐在最右上角,維特根斯坦則在其前排的右數第三位。但與希特勒被美術學院拒收而激進從政不同,維特根斯坦于1908年在柏林一所高等技術學校畢業后,便轉到曼徹斯特大學就讀,專業是空氣動力學。那時候他對飛機螺旋槳設計感興趣并做出了自己的創新。為了搞懂螺旋槳背后的數學問題,他對數學加以研習,并開始反思數學的基礎問題,他自己回憶說:“我背著鼓脹的哲學背包,只能緩慢地在數學山上攀爬。”
1911年暑假,維特根斯坦到耶拿拜訪了哲學家弗雷格。弗雷格建議維特根斯坦到劍橋追隨羅素學習,于是,該年秋天他來到劍橋拜羅素為師學習邏輯。從弗雷格、羅素到維特根斯坦,恰恰構成了西方20世紀最重要哲學思潮的三個核心角色,該思潮就叫做“語言分析哲學”,也就是把哲學還原為語言分析。正如羅素所預言的那樣,哲學的重大進展,的確實現在這位具有天才的青年哲學家那里。坊間傳說有這樣一個對話——維特根斯坦剛見面不久就問羅素:“你看我像不像個十足的白癡?”當羅素深感奇怪而不明所以,他接著說:“如果是我白癡,我就去當個飛機駕駛員,如果不是,我將會成為一個哲學家!”看來還真不是,從1913年秋到1914年春,他就寫下了一些重要的哲學筆記。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維特根斯坦還在研究生院就讀,盡管接受過手術可免兵役,但他還自愿參加奧地利的軍隊擔任了炮兵中尉,并在戰爭的后期階段被俘。
就在戰俘營里,維特根斯坦居然完成了20世紀哲學史上的經典之作《邏輯哲學論》。這本名著于1921年在德國出版于《自然哲學年鑒》,1922年又出了德英對照本,旋即在哲學界引起了巨大轟動。從此以后,維特根斯坦自認為一切哲學問題均已被他一個人解決了,便去奧地利南部山村當鄉村教師去了,以開啟另一種生活來放棄哲學。還有個令人驚訝的決定,就是他放棄了巨額遺產后才去“支教”的。大致在這一時期,特別是從1926年秋天開始,維特根斯坦花了兩年時間為姐姐在維也納建造了一座住宅,這房子今天還在,以“精確測量”和“嚴格比例”為特色。這座建筑的美和《邏輯哲學論》文句那種樸素的美,被贊譽為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奧地利當小學老師的日子可并不好過,維特根斯坦自己在信里抱怨沒人能與之交流,而且還由于其創新的教學方式而被學生家長告上了法庭。1929年初,據說是由于在上一年聽了《數學、科學和語言》的講座之后,維特根斯坦決定重拾舊業,所以他又重返劍橋。該年6月他又以八年前出版的《邏輯哲學論》獲得了博士學位。羅素對此評價說:“在維特根斯坦這部新作中所包含的理論是新穎的、很有創見的……已構成了一種全新的哲學。”寫完了《邏輯哲學論》他就曾說:“這本書解決了所有哲學問題,自己作為天才的責任也盡到了。從此就不再有哲學問題了,全世界的哲學系可以取消了。”還有誰?當今哲學圈還有誰有這種自信?!
盡管看似羅素這位老師在指導維特根斯坦,但是后者卻不怎么尊敬這位哲學家老師,說他寫的東西老師也看不明白。維特根斯坦甚至不服任何同代哲人,他還說“除了自然之外,不要把他人的例子作為你的指南”。事實也是如此,博士答辯的時候,諸位答辯委員只能對他的博士論文表示高山仰止,提不出任何問題,然后他就畢業了。維特根斯坦反復思考天才問題,其實他自己無疑就是一位哲學天才,但他自己說,“天才不比其他任何正派人有更多的光——但是他有一個能聚集光至燃點的特殊透鏡”——這個特殊透鏡就是“語言分析”!再看看這位哲學巨人俯瞰眾生的姿態,他曾記下這樣的想法:“對于哲學家來說,下到愚蠢的山谷比登上荒蕪的聰明高峰有更多成長著的青草。”到了1930年,維特根斯坦就成為三一學院研究員,1939年接替G.E.摩爾在劍橋的教授職位,直至1947年辭去職務,之后來到愛爾蘭鄉村閉門從事研究并安享晚年。
1951年4月,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在對身邊的人說“告訴他們,我度過了幸福的一生”之后,于29日與世長辭。在臨終前的兩個月,維特根斯坦不僅沒有臥榻,而且顯得精神狀態極佳,在離世前兩天還在做著哲學思考并寫下自己的思想,他一輩子都保留了記筆記的好習慣,我們今天講讀的《文化與價值》就是其筆記的結集,所引用的大部分的維特根斯坦的原話都出自這里。在1937年,維特根斯坦就曾記錄說:“你有沒有問‘人實際上活多久呢?’這對于現在的你來說是個膚淺的問題,而你已經懂得更深刻的東西。”“人生值得”,這是哲人給后代的遺言。執著于哲學之思的維特根斯坦,還曾說出這樣的囈語:“我和一位哲學家坐在花園里;他一次次地指著我們旁邊的一棵樹,說‘我知道你那是一棵樹’。其他人來了,聽到這句話,我告訴他們: ‘這家伙沒有發瘋。他們只是在做哲學。’”哈哈,這絕對不是一段夢話,哲人其實是說給別人聽的,別把他的思考方式視為荒謬之事。維特根斯坦所說的那位像瘋子的哲學家就是他自己,或者說就是“另外一個自我”,他與另一個他在“做哲學”。所以,1948年他才說:“幾乎我的全部著作都是我對自己的獨白。我所說的種種事情都是我與我自己的密談。”這就是做哲學的“孤獨求敗”之最高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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