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中對》,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戰略構想。也是在漢末亂世時代,最廣為人知且對后世影響最為深遠的一篇戰略遠景謀劃。也正是在隆中對的計劃指導下,才有了后來劉備集團的逆境反轉,在曹孫兩家南北對抗的夾縫中,異軍突起并促成了后來“三足鼎立”的天下局勢形成。
千百年來,《隆中對》這篇洋洋灑灑的戰略規劃,都深為后世人所津津樂道。再加上它的提出者,又是享有“千古第一賢人”之稱的諸葛亮。在其“智圣”的光環的加持下,《隆中對》儼然成為了整個中國歷史上,最顯為人知的戰略藍圖規劃范本……
然而,我們也知道,劉備和他的蜀漢帝國,后來并沒能根據這套戰略,完成進取中原,并興復漢室的光榮任務。甚至于,就連《隆中對》中最為重要的環節——“跨有荊益,以此為基”,劉備集團都未能完整實現。在孫權偷襲荊州并擒殺關羽之后,整個蜀漢就只剩下益州一處地盤。雖然后來多次出兵北伐,也因為和曹魏之間的巨大實力差距,而最終失敗……
所以,在大多數人贊賞《隆中對》這篇偉大戰略構想的同時,也有不少人對其提出過質疑和異議。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觀點,大致有以下三種:
其一,隆中對沒有充分考慮到,“引孫權為援”,和“取荊州為家”,這兩者之間的巨大矛盾。
雖說在赤壁之戰之時,孫劉聯手抗曹是不二之選。但是在荊州地盤歸屬的問題上,雙方卻不可避免會出現難以調和的矛盾,因為對于江東集團來說,荊州也是他們所心心念念已久的獵物,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地,一邊和劉備維持著盟友關系,一邊還將這么一塊戰略要地,就拱手讓給劉備?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載: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
其二,隆中對沒有認清楚,益州與荊州之間路途遙遠,通行不暢的現實。在古代那種落后通訊條件下,光是占有這兩個地方,其實也很難做到統一管理。
從三國地圖上看,益州與荊州貌似是接壤,但實際上兩州的首府,成都和南郡之間,其實距離非常遠,而且翻山越嶺道路難走。不管是兩地之間的命令傳達,還是兵力糧草的調遣,都非常困難。甚至可以說,荊益兩地根本就是互為“飛地”,想要有機結合在一起,還要統一治理和指揮,談何容易?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載: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暗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
其三,隆中對還在一定程度上,忽視了曹魏一方在北方的深厚根基和強大實力。單純以為只要“天下有變”,打著“復興漢室”的旗號便能夠順利拿下北方。
我們都知道,曹操并不是項羽,劉備也不是劉邦,東漢末年更不是當年的秦朝末年。當年劉邦能夠以漢中及巴蜀作為后方基地,進取關中并一統天下,最大的因素是因為當時的天下形勢尚且混亂,除了項羽這個最大的敵人之外,還有很多可以拉攏的諸侯和勢力。
而到了劉備這個時候,北方已經被曹操基本統一,而且各地都已經安頓好。即便是劉備能夠占領整個荊州和益州,兵力和地盤都還是只有曹魏一方的幾分之一……事實上,劉備面對的,就是一個鐵板一塊的北方,身邊還有孫權這樣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想要一統天下,復興漢室,難度何止是當年劉邦的十倍以上……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記載: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當然,除了這三種觀點以外,還有一種更為“另類”的觀點是認為,所謂隆中對的戰略構想,其實也沒有什么了不起。因為就當時的天下形勢看來,曹操已經雄踞北方,孫權也經營江東三世,這南北兩大霸主都是無懈可擊。而整個天下還未被這兩方所占取的地盤,也就僅剩下荊州,益州,漢中,涼州,遼東等不多的地方了……
涼州和遼東都地處北方,路途遙遠不說,而且在名義上也臣服于曹操所操控的“漢室”。那么還剩下能夠考慮的地盤,就只剩下荊州和益州了。而劉備本身就已經在荊州客居好些年,而且也一直打著荊州地盤的主意,巴不得在劉表去世后,能夠由自己入主這塊地方。
一旦拿下了荊州,那么劉備之后的唯一目標,又只能是接壤且有極大戰略價值的益州,占領益州過后為了保證北境的安全,又必須要拿下漢中為門戶……
換句話說,有些人認為,所謂隆中對的戰略構想,其實換成是當時的劉備,或者是其它稍有戰略眼光的人,都能夠想到的。而諸葛亮不過是將其總結并說了出來,真算不上就有多么高明,更不值得被譽為古代集團戰略發展的藍圖典范……
事實上真是如此嗎?其實,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對于《隆中對》戰略的理解,都僅僅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并沒有理解到其中的深意之處。尤其是,完全沒有考慮到這套戰略規劃的提出者——諸葛亮,在其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和能夠扮演的角色。
今天,我們就結合史料的記載,以及當時天下的形勢分析,來好好解讀一下《隆中對》的戰略深意。并推演一下諸葛亮的戰略思維,看到底其高明在何處,失敗又在何處……
首先,我們要說到最為關鍵的問題,就是諸葛亮能夠在自己提出的《隆中對》戰略中,所扮演的角色。
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諸葛家族在漢末三國時代,也是名滿天下的大豪門之一,在全國各個地方都有其家族的分支。當初曹操攻打徐州陶謙,并殘忍屠城的時候,諸葛亮的叔父諸葛玄,就帶著侄兒諸葛亮諸葛均等人,投奔到了荊州劉表的麾下。盡管后來在爭奪豫章之地的時候,諸葛玄死在劉繇和朱皓等人的刀下,但諸葛家族也從此在荊州扎根,并逐漸有了一些名望。
尤其是,諸葛亮和當地名仕黃承彥攀上了姻親。黃承彥的老婆姓蔡,也就是蔡瑁和劉表夫人蔡氏的姐姐……也就是說,荊州地方的最高長官劉表,和實際掌權者蔡瑁,都成了諸葛亮的親戚,一個是他舅舅,一個是他二姨夫。
借著這樣的身份,諸葛亮便得以和荊州地界各方勢力的人物,都打起了交道。對于荊州整個官場體系的脈絡,也摸得十分清晰。特別是,對于荊州三大家族(蔡、張、蒯)之下的其它二流家族,如廖家、馬家、向家等,諸葛亮更是代表自己的家族,和他們極度交好,形成了相當龐大的人脈關系網。
再加上,諸葛亮的親哥哥諸葛瑾,又在江東為官,而且很得孫權信任和倚重,這無疑也是諸葛亮可以借助的力量……
是的,正是由于有這些資本在手,諸葛亮才敢大膽地給劉備分析天下形勢,并提出自己的戰略路線和看法……所謂《隆中對》中先取荊州為家,再取益州成鼎足之勢的構想和計劃,其實最關鍵的部分并非在于計劃本身,而是在于諸葛亮自身,具備強大的能力和人脈關系,可以很好地“幫助”劉備,實現這一整套戰略。
我們知道,在先前北方袁紹的麾下,也有沮授這樣一位“戰略謀劃大師”,曾經給袁紹規劃過整個集團的發展方針:發兵向東掃黃巾;還軍攻黑山滅張燕;轉兵向北滅公孫瓚;以威勢脅迫戎狄平定匈奴……
表面上看,正是在沮授的這樣一套戰略建議下,袁紹才能在短短數年的時間之內,掃平青、幽、冀、并四州,并成為北方首屈一指的大諸侯……然而事實上,沮授除了在戰略謀劃上的高明之外,在整個計劃的實施過程中,他也是盡自己的所能,為袁紹出了很大的力。
首先是沮授所在沮家,在北方地界不僅是名仕,而且家族勢力也不容小覷。有他作為家族代表為袁紹效力,不僅是勢力龐大的沮家能在錢糧經濟上支持袁紹;還能起到振臂高呼的效果,令北方其它的名仕也紛紛投靠到袁紹的麾下;
其次,沮授很早就入仕當官,而且地位還不低,對整個冀州的官場人士都非常熟絡。有了他的鼎力支持,便能使冀州所有內外官員,都在極短的時間內倒向袁紹,大大降低了袁紹整理冀州內政的難度,也節省了重新建立冀州官吏體系的時間和精力。
最后,沮授本身還具備極強的軍政能力,他為袁紹監統內外、威震三軍,無論是對內理政還是統兵打仗,都是一等一的水平。此外他還隨時在袁紹身邊出謀劃策,可謂是后者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幾乎在袁氏集團起家的每一個環節上,都能夠看得到沮授的身影……
而諸葛亮之于劉備,也是和沮授之于袁紹,起到了差不多的作用。早在三顧茅廬時期,他就利用自己在隆中的家舍,作為劉備的秘密聯絡基地,讓劉備和荊州家族的代表人物見面交談。
此外,諸葛亮還傾心整理了一份荊州文武官員的名單,并告訴劉備哪些人可以拜訪和拉攏。同時,諸葛亮也隨時都充當了劉備的秘密“說客”,不斷用暗示或明說的方式,幫后者拉人頭,抬聲望……
后來劉表病死,蔡瑁等人向曹操投降,并獻上了荊州的地盤。劉備也不得不率部難逃,到江夏投奔劉琦,并引孫權為后援。而這時候諸葛亮也利用自己和諸葛瑾之間的關系,為劉孫二人搭起了聯絡的橋梁。之后還促成了雙方共同出兵抗曹,并在赤壁一戰大敗曹操,遏制住了后者南下的攻勢……
接著,劉備又利用自己荊襄九郡的聲望,以及抬出了劉表的長子劉琦這一招牌,并在荊州原有大部分官員和家族的支持下,利用曹孫兩家干架的間隙,快速占領了荊州的大部分城池……
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了諸葛亮,在明里暗里的各種鼎力相助,劉備才能以原本“客居荊州”的身份,在赤壁之戰曹操退敗過后,迅速入主占領荊州,并得到荊州大部分官員和家族的擁戴。
再接下來,在之后謀取益州的過程中,諸葛亮雖然沒有跟隨劉備入蜀,卻是幫著劉備坐鎮荊州這塊起家之地,以保劉備大后方不失。而且劉備入川的陣容,無論是負責謀略和統兵的龐統,還是帶兵打仗的黃忠、魏延、霍峻、鄧方、馮習等,亦或是文官蔣琬、伊籍、陳震……基本上是清一色的荊州人士。
也就是說,劉備入川謀取益州的主力,其實也是諸葛亮幫他籠絡并組織起來的荊州集團軍。正是由于這些人的奮力作戰,不顧犧牲(如龐統),才有了劉備能兵臨成都城下,并威降劉璋的戰略成果……
而在這個過程中,諸葛亮也是在劉備攻打雒城不利,進退不得的關鍵時刻,和趙云、張飛、劉封等人一起率兵前來支援,保證了劉備入蜀戰役的勝利結果……
綜上所述,我們看得出,諸葛亮在自己《隆中對》的前兩步,也是最為關鍵兩步計劃中,都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要是沒有他的各方面鼎力幫助,劉備就算是空拿著一篇隆中對的策略,恐怕也是完全無濟于事。
接下來,我們再來解答一下,前面所提到過的,隆中對本身戰略上的一些問題。
其一,關于“取荊州”和“聯東吳”二者之間的矛盾。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這兩者之間的矛盾,是客觀存在的,而且非常明顯的。不管是諸葛亮還是劉備,對于這一點都是心知肚明。因為對于歷史上每一個偏安江南的政權來說,荊州可謂是長江水道上,西面最重要的屏障,所以他們對這塊戰略要地肯定是志在必得。
別的不說,之前劉表尚在的時候,江東集團就數次出兵攻打江夏。名義上看是要為先父孫堅復仇。但實際的目的,卻是想拿下江夏這個荊州的東大門,進而覬覦整個荊襄八郡的地盤,以求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自江南地界的安全。
而劉備呢?自身實力弱小不說,一方面面對北方南下的強大曹操軍團,不得不依附于孫權的江東集團。另一方面,又要從這個比自己強得多的盟友口中搶奪肥肉,其難度簡直可想而知……
然而,我們換一個角度想一想,矛盾這個東西其實是相互的,也是可以轉化的。既然劉備懼怕曹操南下,不得不依附于孫權一方;但同樣的,以孫權的實力,同樣也無法匹敵實強大的曹操集團,必須要盡可能拉攏劉備這個盟友……
于是,原本劉孫之間,關乎荊州地盤歸屬的矛盾,就在北方曹操大兵壓境的巨大威脅下,退居了次要的矛盾。雙方為了保證自己的生存,都不得不精誠攜手合作,共同對抗曹操這個強大的敵人。
而且,雙方的合作一旦開始,由于孫權的實力遠勝劉備,所以在與曹操的對抗中,他必須要扮演主力的角色……這無疑就為劉備創造了乘虛而入,而且渾水摸魚的最佳良機。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劉備和諸葛亮,就是利用了孫曹兩家,在赤壁之戰中主力火拼的機會,乘虛而入占據了荊州的大部分城池。接著,劉備又搬出劉表的兒子劉琦作為招牌,將其捧為“荊州牧”高位的同時,也確定了自己的在荊州的實際管轄權。
這一切看似挺容易,實際上要沒有劉備在荊州客居長達七年的“主場優勢”,廣絡人心。以及諸葛亮為他的四處奔走,尋求各大家族的支持。那么劉備肯定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快速收取到荊州的人心……
至于對孫權那邊,劉備則拋出了“借地盤”的幌子,一方面承諾拿下西川益州地盤過后,就歸還荊州;另一方面卻又拼命經營著荊州,并拖欠著不還。與此同時,卻又和孫權一方不撕破臉皮,而是將北方曹操樹立為雙方共同的強大敵人,以此保持相互之間的盟友關系……
綜上所述,我們看得出,諸葛亮和劉備,其實一早就考慮到了“取荊州”和“聯孫權”之間的矛盾問題。為此他們所采取的策略,就是“兩頭占,兩頭要”,一邊對荊州地盤豪取巧奪,一邊又對江東那邊虛與委蛇,再拋出“共抗曹魏”的大局觀,來進行掩蓋和維持,以實現自己“魚和熊掌兼得”的目的。
客觀來說,劉備和諸葛亮這樣的玩法比較陰險,也很有幾分危險,但卻實實在在為他們爭取到了最大的好處。既利用孫權打敗了曹操,又拿下了心心念念的荊州地盤(雖然后來還是丟了)……
其二,關于益州與荊州路途遙遠,難以統一指揮和管理的問題。
這一點也確實是個問題。益州和荊州之間,間隔著的是大巴山秦嶺余脈等山脈,長江三峽段當時又是怪石嶙峋,險灘遍布,這些地理環境就決定了,益州和荊州之間通訊不暢,難以馳援。
別的不說,就看后來呂蒙奇襲荊州的時候,蜀漢的益州部都沒有任何派出援軍的跡象。除了是因為在漢中一線,被曹操大軍所壓制,導致兵力抽不出的原因之外,恐怕兩地之間路途遙遠艱險,也是個很大的客觀因素。
據有人推算,從成都或是漢中到荊州南郡,就算是以當時最快的通訊方式(快馬+快船),來往一次通個氣,也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敗走麥城的關羽都已經全軍潰散了,之前水淹七軍大勝的消息,都才剛傳到漢中前線劉備那里……如此可怕的通訊障礙,又如何能做到兩地的統一指揮,并且遙相呼應?
對此現狀,諸葛亮其實也不是沒有想到。他大致的思路是“各據一方”,并“各自自治”,讓荊州和益州這兩個地方,成為蜀漢的“雙核”。具體來說就是,兩地都要派合適且信得過的人來鎮守,先且不說要像《隆中對》中說的那樣,兩路同時進擊北伐中原,但至少要能夠在各自為政的前提下,守住現有的地盤。
于是,我們就看到了,在劉備率領大軍入蜀的同時,諸葛亮就坐鎮荊州,并有趙云關羽張飛等人相輔,幫前者守住城池……如果劉備那邊一切順利,很快就拿下了益州,并拱衛起漢中的張魯,頂住曹操對蜀中的進攻。那么諸葛亮這邊,也用不著率兵支援,可以全力防守荊州,讓孫權無從下口。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并不完全如人所愿。不時而來的意外,很快就打破了他原本定下的“各據一方”態勢。
首先是劉備進軍成都的過程,雖然一開始勢如破竹,但卻在最后的關頭,在雒城被蜀中最后的猛將張任所阻擋。這一戰不僅一打就是一年多,其間還折損了為劉備統率三軍的龐統……
最終導致諸葛亮不得不與張飛,趙云,劉封等人一起,率領部分荊州人馬前來支援,由此削弱了荊州的防守;
接著又是北方的張魯,原本守衛森嚴的漢中防線,卻被曹操用計巧妙攻下,而且還將手深入了蜀中地界,導致劉備不得不提前迎來與曹操軍的對決,更無暇兼顧荊州。
再接下來,為了應付曹軍在漢中的壓力,兵力不足的劉備不得不放棄部分荊州的地盤,以“湘水劃界”,將江夏、長沙、桂陽等城池,都“還”給了孫權,導致荊州東部門洞大開。
好不容易,依靠法正的奇謀拿下了陽平關,并打敗張郃斬了夏侯淵。劉備又不得不面對曹操的親至,雙方在漢中一線主力對峙,打起了消耗戰……糧草告急且兵力不足的劉備,又不得不在荊州那邊作文章,封關羽為東部戰線總司令,并假節鉞。
結果,關羽的主動出擊,確實威脅到了曹操的腹地,也為劉備漢中這邊起到了解壓的效果。然而卻又導致荊州的兵力進一步分散,被呂蒙和陸遜所偷襲……
就此,不但是諸葛亮原本定下,益州與荊州之間各自為戰模式的終結。其《隆中對》中關于坐荊州連益州共發展戰略,也徹底宣告失敗。
其三,關于天下有變,兩路出兵,共伐曹魏,并復興漢室的可能性,是否真的異想天開?
其實,這一點并沒有深究的必要。畢竟就《隆中對》的戰略而言,至少要第一步“拿荊州”和第二步“取益州”這兩步,都能成功實現了,才能考慮這作為第三步的“進取天下”,并“光復漢室”。
我們大致可以認為,諸葛亮最后這段關于進取中原的論調,可謂是“遠景規劃中的遠景規劃”?;蛘哒f,是諸葛亮在為了迎合劉備“漢室宗親”的自居身份,而描繪的一幅未來藍圖,帶有一定的“畫餅”性質。
事實上在后來蜀漢帝國建立,諸葛亮執掌朝政大權,而且率軍北伐的過程中。即便是真的發生過類似“天下有變”的事情(如曹丕去世,年輕的曹叡繼位),也并沒能以此為契機取得什么戰果。
相反,所謂“簞食壺漿”的現象,也并沒有出現。諸葛亮整個五次北伐,都是在和曹魏軍硬碰硬地干,并且定下了“步步為營,逐步蠶食”的戰略方針。意圖先切斷街亭一線,拿下涼州,再兩路進攻雍州,拿下長安等地……
寫到這里,我們也算是對《隆中對》的戰略,進行了一個全局的分析。現在可以回到文章最初的問題,那就是《隆中對》到底算不算一部高明的偉大戰略構想?還是只能算一篇有問題和誤判的戰略計劃?
其實,這世上原本就并不存在什么完美無缺,僅憑一紙一席話就能指點江山,并成就大業的戰略計劃。隆中對固然有些問題,其中有冒險和過于理想化的成分。但從當時的現實情況看來,這已經是劉備所在的環境下,所能采取的最佳,也是最合適的戰略了……
說白了,事在人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實上,就是按照著隆中對的戰略步驟,劉備才實現了自己屌絲逆襲。從一個寄人籬下的流寇,在孫曹兩方強強硬碰的夾縫中抓住了機會,并打下了心心念念的地盤,最終成為天下三足鼎立之一……
當然,就如同先前所說過的,純粹的《隆中對》只是一紙空文。真正關鍵的,是提出這套戰略計劃的人——諸葛亮,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正是由于他的一路幫襯,全力相輔,才能促成這套戰略的實現,雖然僅僅是部分的實現……
當然,我們也要客觀地認識到,隆中對本身的問題。其中最大的問題,就在于踩鋼絲的成分過多。預判想到了冒險成功之后的好處,卻又沒有考慮到冒險失敗過后的結果……
不過,這其中又要考慮到,劉備集團和曹魏孫吳兩方相比,實力差距過大的問題。畢竟劉備起步晚,底子薄,本錢也太有限,雖然在赤壁之戰過后冒起迅速,卻不像孫曹兩家那么家底厚實,即便是戰略戰術上犯一兩次失誤,也不影響大局。
然而劉備呢?在任何方面都捉襟見肘的他,在上升的過程中,幾乎經不起任何一次戰略冒險失敗,所帶來的損失。在冒險成功的時候,劉備能成功拿下大半個荊州和整個的益州,甚至在漢中的對峙戰中逼退了曹操。
然而,一旦受到波折,比如說雒城的受阻,漢中在張魯手中的意外丟失,孫權利用曹操進犯蜀中的機會,緊逼荊州迫著還地盤……劉備和諸葛亮的整個計劃,就免不了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最終,在曹魏和東吳兩方面的共同壓力下,劉備在漢中和荊州兩條戰線上實在無法同時兼顧。在荊州丟失,關羽被殺,以及夷陵之敗的沉重打擊過后,他也只能病臥于白帝城永安宮中,將年少的后主劉禪和手上唯一的地盤益州,都一起托付給諸葛亮,然后溘然辭世了……
只是不知道,在最后這場感人的托孤戲中,病臥榻上的劉備和跪拜榻下的諸葛亮,二人心中是否會同時回想起,十多年前他們第一次在隆中草舍會面的時候,所定下但并未完全成功的《隆中對》戰略……此時各自的心中,又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PS:其實,就從《隆中對》的字里行間,我們也能夠讀出諸葛亮自身的雄心壯志。他絕不像大多數人所認為的,是一個淡名薄利的隱士高人,而是有著強烈的功名,希望跟隨明主,干出一番頂天立地的大事業。
所以,他才要對劉備提出這樣一套,帶有較大冒險性質的計劃,并親自幫助劉備執行這套計劃。最終,他也算是實現了自己的抱負,即便是拋開演義小說中那種“近妖”的夸張描述,但也算得上是歷史留名,被尊為一代賢相。
而且據史料記載,在荊州丟失,劉備親征東吳的時候,諸葛亮也是稱病不出。并沒有因為自己曾經在隆中對中提出的“連跨荊益”的戰略,而執意跟隨劉備出兵,去試圖挽救這個戰略……
看得出,諸葛亮在戰略思想上并不死板,而且本身也早就認識到了,自己《隆中對》中過于冒險的因素,也坦然接受了這樣的結果……之后在執掌蜀漢帝國的時候,他將自己的戰略改成了“先平南中,再拿涼州,蠶食雍州,進軍關中……”這才有了我們之后看到的,“六出祁山”(實際是五次,到祁山僅兩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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